第三章 教室(第2/5页)

她身穿一件宽大的绿色大衣,大衣上透着凸出的图案,显得她在教室里有点怪模怪样的。大衣高领和大衣的衬里都是用黑色皮毛做的,里面着一件香草色的上衣,边儿上镶着皮毛,很合适的皮帽子上拼着暗绿和暗黄色的图案。她高大,模样很怪,就象从什么希奇古怪的图画上走下来的人一样。

“你认识这红色的小椭圆花儿吗?它可以产坚果呢。你注意过它们吗?”他问赫麦妮,说着他走近她,指点着她手中的枝子。

“没有,”她回答,“是什么?”

“这些是产籽的花儿,这长长的杨花只生产使它们受精的花粉。”

“是吗?是吗!”赫麦妮重复着,看得很仔细。

“坚果就从这些红红的小东西里长出来,当然它们要先受精。”

“小小的红色火焰,红色火焰,”赫麦妮自言自语着。好半天,她只是盯着那长出红花儿的小花蕾看来看去。

“多么好看啊,我觉得它们太美了,”她凑近伯金,细长,苍白的手指指点着红红的花丝说。

“你以前注意过吗?”他问。

“没有,从来没有。”她答道。

“以后总要看到这些了。”他说。

“对,我会注意的。”她重复他的话说,“谢谢你给我看了这么多,它们太美了,小小的红火苗儿——”

她对此那么入迷,几乎有些发狂,这可有点不正常。厄秀拉和伯金都感到迷惑不解。这些红雌蕊竟对赫麦妮有某种奇妙的吸引力,几乎令她产生了神秘的激情。

这一课上完了,教科书放到一边不用了,学生们终于放学了。但赫麦妮仍然坐在桌前,双肘支在桌上,两手托着下腭,苍白的长脸向上仰着,不知在看什么。伯金走到窗前,从灯光明亮的屋里朝外观望,外面灰濛濛的,细雨已悄然落下。

厄秀拉把她的东西都归置到柜子里去。

赫麦妮终于站起身走近厄秀拉问道:“你妹妹回家来了?”

“回来了。”厄秀拉说。

“她愿意回贝多弗来吗?”

“不愿意。”厄秀拉说。

“不会吧,我想她能够忍受。我呆在这里就得竭尽全力忍受这个地区的丑陋面目。你愿意来看我吗?和你妹妹一起来布莱德比住几天,好吗?”

“那太谢谢您了。”厄秀拉说。

“那好,我会给你写信的,”赫麦妮说,“你觉得你妹妹会来吗?她如果能来我会很高兴的。我觉得她这个人很好,她的一些作品真是优秀之作。我有她的一幅木刻,上了色的,刻的是两只水鹡鸰,也许你没见过吧?”

“没有。”厄秀拉说。

“我觉得那幅作品妙极了,全然是本能的闪光——”

“她的雕刻很古怪。”厄秀拉说。

“十足得美妙,充满了原始激情——”

“真奇怪,她为什么总喜欢一些小东西呢?她一定经常画些小东西,小鸟儿啦,或者小动物什么的,人们可以捧在手中把玩。她总喜欢透过望远镜的反面观察事物,观察世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赫麦妮俯视着厄秀拉,用那种超然、审视的目光久久地盯着她,这目光令厄秀拉激动。

“是啊,”赫麦妮终于说,“这真奇怪。那些小东西似乎对她来说更难以捉摸——”

“可其实不然,对吗?一只老鼠并不比一头狮子难以捉摸,不是吗?”

赫麦妮再一次俯视着厄秀拉,仍然审视地看着她,似乎她仍然按照自己的思路想着什么,一点也不在意对方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她回答。

“卢伯特,卢伯特,”她唱歌般地叫他过来,他就默默地靠近了她。

“小东西比大东西更微妙吗?”她问道,喉咙里憋着一声奇特的笑,似乎她不是在提问而是在做游戏。

“不知道。”他说。

“我讨厌微妙不可捉摸的东西。”厄秀拉说。

赫麦妮缓缓地巡视她,问:“是吗?”

“我总认为小东西表现出的是软弱。”厄秀拉说着抬起了胳膊,似乎她的尊严受到了威胁。

赫麦妮对此没有注意。突然她的面部皱了起来,眉头紧锁着,似乎她想着什么,竭力要表达自己。

“卢伯特,你真地以为,”她视厄秀拉旁若无人一般,问道:“你真地以为唤醒了孩子们的思想是件值得的事吗?”

伯金脸上闪过一道阴影,他生气了。他的两腮下陷着,脸色苍白,几乎没有人样儿了。这个女人用她那严肃、扰乱人意识的问题折磨他,说到了他的痛处。

“他们不是被唤醒的,他们自然会有思想的,不管愿意不愿意。”

“可是,你以为加快或刺激他们的思想发展会更好吗?让他们不知道榛子为何物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把榛子弄成一点点的,把知识分割成一点点的?让他们识其全豹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