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肖特兰兹(第5/5页)

“是的,有点儿,”杰拉德说,“做什么事都要有个分寸才是,要是没法儿做得有分寸就别做什么事。”

“真是极妙的格言。”伯金说。

“你不同意我这样说吗?”杰拉德问。

“很同意,”伯金说,“只是当你用格言式的口吻说话让我感到别扭。”

“该死的卢伯特,你是想让所有的格言都为你自家垄断起来。”

杰拉德说。

“不,我要让什么格言都滚开,可你总让它们挡路。”

杰拉德对这种幽默付之一笑,然后又扬扬眉毛表示不屑一顾。

“你不相信有什么行为准则吗?”他苛刻地向伯金提出挑战。

“准则,不。我讨厌所有的准则。不过对乌合之众来说倒应该有些准则。任何一个人都有他的自我,他可以自行其是。”

“你说的那个自我是什么意思?”杰拉德问,“是一条格言还是一种陈词滥调?”

“我的意思是自行其是。我认为劳拉挣脱鲁普顿跑向教堂大门正是自行其是的绝好例子,妙极了。一个人最难能可贵的是循着自己的自然冲动做事,这才最有绅士风度。你要做得到你就是最有绅士风度的人。”

“你别指望我会认真对待你的话,你以为我会吗?”杰拉德问。

“是的,杰拉德,我只指望极少数人这样认真待我,你就是其中之一。”

“恐怕在这儿我无法满足你的期待,无论如何不能。你可是认为人人都可以自行其是。”

“我一直这样看。我希望人们喜欢他们自身纯个性化的东西,这样他们就可以自行其是了。可人们偏偏只爱集体行动。”

“可我,”杰拉德阴郁地说,“不喜欢象你说的那样置身于一个人们独自行事、顺着自然冲动行事的世界中。我希望人们在五分钟之内就相互残杀一通。”

“那就是说你想杀人,”伯金说。

“这是什么意思?”杰拉德气愤地问。

伯金说:“不想杀人的人是不会干出杀人的事来的,别人不想让他杀他也杀不了。这是一条十足的真理。杀人要有两个人才行:杀人凶手与被杀者。被杀的人就是适合于被人杀害的人,他身上潜伏着一种巨大的被害欲望。”

“有时你的话纯粹是胡说八道,”杰拉德对伯金说,“其实我们谁也不想被杀害,倒是有不少人愿意替我们去杀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呢。”

“这种观点真叫恶心,杰拉德,”伯金说,“怪不得你惧怕自己,害怕自己的幸福生活。”

“我何以惧怕自己?”杰拉德说,“再说我并不认为自己幸福。”

“你心里似乎潜伏着一种欲望,希望你的内脏被人剖开,于是你就想象别人的袖子里藏着刀子。”伯金说。

“何以见得?”杰拉德问。

“从你身上观察出来的。”

两个人对峙着。他们之间的恨是那样奇特,这恨已经跟爱差不多了。他们之间总是这样,对话总会导致一种接近,一种奇特、可怕的亲近,或恨、或爱、或两者兼而有之。他们总是满不在乎地分手,似乎分离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他们确实把它当作一件小事。可他们燃烧着的心相互映照着,一齐燃烧着,这一点他们是不会承认的。他们要保持一种漫不经心,轻松、毫无拘束的友谊,并不想把双方的关系搞得矫揉造作、没有男人味,不想那么心心相映、热热乎乎的。他们一点也不相信男人之间会过从甚密,因此,他们之间的巨大友情受到压抑而未能得到任何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