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肖特兰兹(第3/5页)

“妈妈,”迪安娜叫道,“我可以喝酒吗?”迪安娜比温妮弗莱德年长些,很漂亮。

“行,你喝吧,”母亲木然地回答,她对这个问题压根儿不感兴趣。

于是迪安娜示意下人为她斟酒。

“杰拉德不该限制我喝酒嘛,”她平静地对在座的人们说。

“好了,迪,”哥哥和蔼地说。迪安娜一边喝酒一边挑战般地扫了哥哥一眼。

这家人之间这样无拘无束,有点无政府主义的样子,真奇怪。这与其说是放任自由不如说是对权威的抵制。杰拉德在家中有点支配权,并不是因为他处在什么特殊位置上,而是因为他有压倒别人的性格。他的声音和蔼但富有支配力,这种声音的特质震住了他的姐妹们。

赫麦妮正同新郎官讨论民族问题。

“不,”她说,“我认为提倡爱国主义是一种错误,国与国之间的竞争就象商行与商行间的竞争一样。”

“哦,你可不能这么说,怎么能这么说呢?”杰拉德大声说。他很热衷于争论。“你不能把一个种族等同于一个商业康采恩。而民族大概指的就是种族,民族的意思就是种族。”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杰拉德与赫麦妮之间总是这样令人奇怪地客客气气,但又相互敌视,他们两人可说的上是势均力敌。

“你以为种族等于民族吗?”她若有所思地问,脸上毫无表情,口气游移不定。

伯金知道赫麦妮在等他参加讨论,于是他恭顺地开口道:“我觉得杰拉德说得对,种族是民族的根本因素,至少在欧洲是这样。”

赫麦妮又打住不说话了,似乎是要让这条论断冷却一下。

然后她作出一个奇怪的权威性论断:“不错,就算是这样吧,那么提倡爱国主义不就是在提倡种族的本能吗?难道这不也是在提倡商业的本能?这是一种占有财富的本能。难道这就是我们所指的民族?”

“也许是,”伯金说,他心里感到现在讨论这个问题不合时宜,地点也不对。

可杰拉德现在已找到争论的线索了,仍要争论下去。

“一个种族可以有其商业性的一面,”他说,“事实上,它必须这样,这跟一个家族一样,人必须得有给养才行。为准备给养,你就得跟别的家族争斗,跟别的民族斗。不这样,反倒不可思议了。”

赫麦妮又不说话了,只是露出一副霸道、冷漠的神态。然后她才说:“是的,可以不这样,我觉得挑起敌对精神是不对的,这会造成仇恨并与日俱增。”

“可是你能够取消竞争精神吗?”杰拉德问。“竞争是生产与改进所必须的一种刺激。”

“没错,”赫麦妮轻描淡写地答道,“不过我觉得没有竞争也行。”

伯金说:“我声明我是厌恶竞争精神的。”赫麦妮正在吃一片面包,听伯金这样说,她忙把面包从牙缝中拉出来,那动作慢而可笑。她转向伯金亲昵,满意地说:“你的确恨这种精神,没错儿。”

“厌恶它,”他重复道。

“对呀,”她自信而满意地轻声道。

“可是,”杰拉德坚持说,“既然你不允许一个人夺走他邻居的活路,那你为什么允许一个民族夺走另一个民族的活路呢?”

赫麦妮低声咕哝了好久才用讥讽、满不在乎的口吻说:“这归根到底是个财富问题,对吗?但并不是所有的都是财富问题吧?”

杰拉德被她话语中流露出的庸俗唯物主义惹恼了。

“当然是,或多或少是这样,”他反击道。“如果我从一个人的头上摘走他的帽子,那帽子就变成了自由的象征。当他奋起夺回他的帽子时,他就是在为夺回自由而斗争。”

赫麦妮感到不知所措了。

“错是没错,”她恼火地说,“可想象出一个事例来进行争论算不得是真诚吧?没有哪个人会过来从我头上摘走我的帽子的,会吗?”

“那是因为刑法制止了他这样做。”杰拉德说。

“不对,”伯金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想要我的帽子。”

“那只是观点问题。”杰拉德说。

“也许是帽子的问题。”新郎官笑道。

“如果象你说的那样他想要我的帽子”,伯金说,“可以肯定说,我可以决断失去帽子还是失去自由的损失更大。我是个自由的毫无牵挂的人,如果我被迫去打架,我失去的就是自由。这是个哪一样对我来说价值更大的问题,是我行为的自由还是帽子的失去?”

“对,”赫麦妮奇怪地望着伯金说,“对。”

“那么,你允许有人过来夺走你头上的帽子吗?”新娘问赫麦妮。

这位高大、身板挺直的女人渐渐转过身来,似乎对这位插话人的问题麻木不仁。

“不,”她答道,那语调缓慢,似乎不是人的声音,那腔调中分明隐藏着一丝儿窃笑。“不,我不会让任何人从我头上摘走我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