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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梅啊梅梅。这也是上帝的惩罚吧。当初,她父母快把她饿死了,我们把她救了出来,照看她,给她吃的,给她住的,还给她起了个名字。这也是天意吧。第二天,我就看见她站在门口,等瓜希拉长工给她搬箱子。我不知道她要到哪儿去。她变了,满面愁容,站在箱子旁边(我现在还觉得她仿佛就在眼前哪)和你爸爸说话。这些事都没跟我商量过,恰薇拉。我就像墙上的一张画。还没等问一声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家里出了这些怪事我连知都不知道,你爸爸就抢先一步对我说,‘什么也别问梅梅了。她就要走了,也许过一阵子就回来。’我问他梅梅到哪里去,他没有回答,拖着木屐走开了。我好像不是他的妻子,而是墙上的一张画。”
“过了两天,”她说,“我才知道那一位一大早就走了,都没告别一声。他到这儿来,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一住就是八年,现在走了,又像离开自己家一样,别说告辞,连句话也没说。这和小偷的作为有什么两样!我估摸着他不肯给梅梅瞧病,准是你爸爸把他撵走的。那天我问你爸爸,他只是说,‘这件事咱们得好好谈一次。’打那以后,过去五年了,他也没和我谈这件事。
“这种事只可能发生在咱们家,你爸爸就是那副德行,家里又没个规矩,每个人都各行其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梅梅打扮得像个贵妇似的到教堂去,你爸爸这个老不死的还拉着她的胳臂在广场上走。在马孔多,人们谈来谈去的就是这件事。我这才知道,她没像我想的那样远走高飞,她就在大街拐角的那栋房子里和大夫一起住哪。他们像两头猪一样住在一块儿,连教堂的门都不进。她可是受过洗礼的呀。有一天我对你爸爸说,‘那种异教徒的行为一定会受到上帝惩罚的。’可他什么也没说。是他一手包办了这件丑事,这件公开姘居的丑事。事后,他还和平时一样,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但现在我很高兴。事情虽然落到这步田地,大夫到底是离开咱们家了,不然的话,他到现在还得住在小屋里。他离开那间屋子,把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和那只连门都进不来的大箱子都带到大街拐角去了。知道这件事,我感到格外心静。我总算胜利了,只不过迟了八年。
“又过了两个礼拜,梅梅开了家小铺子,还买了台缝纫机。她用大夫在咱们家攒下的钱买了台新的多梅斯蒂克牌缝纫机。看,这不是故意气我吗?我和你爸爸说了。虽然他没有反驳我,可看得出来,他对自己干的那些事一点儿也不后悔,反而心满意足。似乎在他眼里,只有跟这个家的利益和荣誉作对,并像他那样宽宏大量、慷慨大方、体贴人,再加上点儿愚蠢昏庸,才能使灵魂得到拯救。我对他说,‘你的好心啊,全都喂狗了。’而他还和平时一样,说:
‘这事你将来也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