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化学药品之诱导(第3/4页)

其实很简单,保证这些药物随处可以买到即可。今日世界,烟酒随处可买,它们作为兴奋剂、镇静剂的效果远没有那么好,但是人们却愿意为之大把花钱,比他们准备用在子女教育上的投入要多得多。再看看巴比妥酸盐和一些镇静剂,在美国,这些药物只需一张处方笺就能买到。而美国公众是如此渴望有什么东西能够使他们在城市、工业化环境中的生活稍微舒服一点点,因此,医生们只有手不停歇地写处方笺了,这导致今日的美国各种镇静剂销售额达到每年四千八百万美元。此外,大量的处方笺还可以反复填写,需知,一瓶镇静剂带来的快感可是远远不够的。一瓶用完了,再去买一瓶,又用完了,再去买……毫无疑问,如果购买镇静剂和购买阿司匹林一样便捷、实惠,那么其销售总量可不止现在的数字,而是要翻上二十倍,甚至一百倍。质优价廉的兴奋剂也会同样受欢迎。

在独裁体制下,药剂师必须听指令,根据情况之变,随时转换口风。在国运艰难之时,他们必须促进兴奋剂的销量;太平之时,臣民太过警觉,其精力太过充沛,对独裁者来说,或者会造成尴尬的局面,在这样的时候,药剂师必须配合政府,鼓励大众购买镇静剂、迷幻剂。在甜滋滋的糖浆的滋润下,臣民们定然不会给他们的主人制造任何麻烦。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镇静剂或许可以阻止某些人制造相当大的麻烦——不仅是给统治者,也是给自己制造麻烦。过度紧张是一种疾病,太少的紧张感也是疾病。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我们需要保持紧张感,此时太过镇静(尤其是通过化学手段从外部强加的镇静)完全不合适。最近,我参加了一场有关眠尔通的报告会,一位知名的生化学家开玩笑地建议说,美国政府可以免费赠送苏联人民五百亿粒这种最为流行的镇静药。虽是玩笑,其实蕴含深意。在这两个大国的比拼中,其一国民众始终被威胁、许诺所刺激,始终受单一宣传的引导;而另一国民众始终被电视分神,被眠尔通安抚。两者之竞争,你们猜鹿死谁手?

除了镇静、致幻、刺激的作用,在我的寓言小说中,索玛还有提升人对暗示的敏感性的作用,如此便可用来强化政府宣传的效果。现实生活中,虽然效果差强人意,而且对人的生理造成较大的伤害,但医生的处方里面还是有几种药物,同样可以用于促进宣传。例如,有一种药物叫做东莨菪碱,从天仙子中提取有效成分,如果剂量过大,会有较强的毒性;还有硫喷妥钠[11]、异戊巴比妥[12]。

因为某种奇怪的原因,硫喷妥钠有个外号叫“吐真剂”,许多国家的警察已经用此药来从顽固的罪犯口中套取自供,或者也有可能诱使顽固分子接受暗示说出口供。硫喷妥钠、安米妥钠缩短了意识与潜意识之间的壁垒,对治疗“战斗疲劳”有极大的价值,其治疗过程被英国人称之为“精神疏泄治疗”,被美国人称之为“精神综合法”。据说,另一些国家偶尔也会用上此等药物,确保某些重要的罪犯在法院公开露面时不出问题。

与此同时,药理学、生化学、神经学正在大踏步发展,我们可以确信,用不了几年,就会发现更新更好的化学方法来提升人对暗示的敏感性,并降低人的心理抵触。与其他发明发现一样,其结果之善恶,全本诸人心之善恶。它们可以帮助精神病医生们治疗精神疾病,也可以帮助独裁者消灭自由。更有可能的是(需知科学正因其不偏不倚而神圣),它们既能制造奴役,也能推动自由,所谓能立亦能破也。


[1]《吠陀》是婆罗门教和现代印度教最重要和最根本的经典。“吠陀”又译为“韦达”,是“知识”、“启示”的意思。

[2]因陀罗,《吠陀》上记载的众神之首。

[3]欧文·佩奇(Irvine Heinly Page,1901—1991),美国生理学家,长期研究高血压,在该领域极其有名。早年曾经研究过大脑神经化学。

[4]恺撒威廉研究所(Kaiser Wilhelm Institute),德国知名科学研究机构,始建于1911年,位于柏林,二战期间与纳粹关系密切,1946年机构解散。

[5]大卫王(King David,前1040—前970),公元前十世纪以色列的第二任国王。

[6]乌羽玉(Peyote),一种细小无刺的仙人掌,含有精神生物碱,很早就被美国原住民用作宗教致幻剂。

[7]哈希什(Hashish),一种用印度大麻榨出的树脂。

[8]LSD,一种曾在世界范围内流行的致幻剂。

[9]异丙烟肼(Iproniazid),治疗抑郁症药物。

[10]乙酰胆碱(Acetylcholine),神经中枢及周边神经系统中常见的神经传导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