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切尔·阿克塞尔罗特·杜普雷·费尔利(第2/3页)

我说不定会靠赤道酒店变得非常富有,也会在这儿变成个老太婆,但家里还是没一个人会来看我。真的!他们从没来过。利娅就住在金沙萨,只要跳一跳,蹦一蹦,就过来了。当年在金沙萨举办穆罕默德·阿里对乔治·福尔曼的拳击比赛时,我们这儿来了成堆的游客。他们来非洲是为了看拳击,然后再过河,到法属刚果旅游,因为这儿不管是路况还是别的都要比对岸好得多。他们一宣布要举办拳击比赛,我就明白游客肯定会蜂拥而来。我有第六感,能洞察潮流趋势,我在这方面的能力很强。我把看不顺眼的二楼浴室推翻重做,以拳击主题翻新了酒吧。我甚至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想弄到一张货真价实的拳击海报,但最后还是只能拿手头的东西凑合。我让一个帮工的男孩把晒干的大蕉叶缝在一起,做成迷你拳击手套,结果做得很像,我就把它们全都挂到了灯上和风扇上。我讨厌自吹自擂,但不得不说,它们真的小巧玲珑,十分可爱。

我一直在想,现在这里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而利娅离得并不远,也就几英里的路。母亲和艾达老是说会过来看我,要是她们都能穿过整片大洋来到这里,那利娅只要放下身段,乘上巴士不就得了。还有,父亲恐怕还在丛林里瞎逛吧,但老实说,他还有什么非干不可的事?他满可以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来拜访一下自己的大女儿。哦,我梦想过,让我们家来一次真正的班级聚会。如果他们看到这个地方,你就想象一下他们都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吧。不过,我还得加一句,他们一个都没来。

我觉得还是干脆别有这个念想得了。但在我脑海深处,却似乎仍在想着这回事。我想象自己正领着利娅和艾达好好地见识见识这个地方,让自己的手掠过酒吧里优雅的桃花心木护壁板,看,多棒!或者堂而皇之③ 地打开通往楼上浴室的房门,浴室里的镜子四边都镀着仿金(我买得起真金,但在这样潮湿的环境里,很快就会剥落),加上马桶和坐浴盆,整体显现出了一种大陆的氛围。妹妹们看到我白手起家到现在的成就,绝对会震惊。我才不在乎她们是否很有天分,是否认识字典里的每一个单词,反正她们还得庸庸碌碌。“哎呀,蕾切尔,”利娅会说,“这个地方被你经营得有声有色啊!我压根儿不知道你在酒店管理业的才能竟堪称典范!”当然啦,艾达说的话还是会很滑稽,比如“哎呀,蕾切尔,你在个人卫生方面的兴趣还真变成了你更高的使命了”。

你要是问我,我会说这就是她们不来的原因——她们害怕最后还是要把我当回事儿。我敢肯定她们宁愿以为自己还是家里的顶梁柱,而我呢,就还是个没脑子的金发女郎。她们总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派头,这没问题,但要是你问我的话,我得说她们的人生都被自己搞砸了。艾达显然因为在学院里有个聪明的脑子而且进了医学院而出了名。(母亲给我寄来一堆剪报,好像艾达每拉泡屎就能拿个奖。)她当上医生的话,应该能干得很出色。但母亲写来的信上,字里行间给我的印象是,她正在亚特兰大的某个正儿八经、没滋没味的地方没日没夜地忙活着,穿着一身可怕的白大褂,研究那些致病的生物。好吧!我想这种事也总得有人干吧!

至于利娅,就不一样了,她这人我永远理解不了。到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我当然已经能像许多人那样同非洲人共事了,只要不叫他们遇见试探就行。可是,嫁给非洲人?生孩子?好像就不合情理了吧。我实在看不出那些小家伙和我有什么亲缘关系。

当然,我可不会当着她的面说。我发誓,这么多年来,我一个字都没说过。这也没什么困难,毕竟我们不怎么写信。她只会给我寄张圣诞卡,一般都会正好卡在复活节前后寄到这儿。我觉得扎伊尔的邮递员肯定既懒惰又酗酒。当我终于收到一封信时,信的内容总是会让我大失所望。通常只有这一句话:你好啊,我又生了个孩子,叫什么什么。你说,她好歹也该给他们起个正经的英文名字吧,她从来就没问过我有关酒店的事。

我猜,我们都希望继续维持家庭关系,但自从露丝·梅惨死之后,我们这些家人之间就已貌合神离。你大可以一辈子都为此悲悲戚戚,我觉得母亲尤其如此,她应该还是难以释怀吧。而利娅就决定做个非洲新娘,当作她付出的代价。再看看艾达,现在总该交一个凑凑合合的男朋友了吧,因为她总算把自己的问题解决了。但不,她还得把自己的大好年华扔进致病生物的试管里去。

好吧,那毕竟是她们自己的决定。在刚果,我们只不过是运气不好:两个对立的世界撞在一起,就引发了悲剧。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你只能心里怎么想就去怎么做。而在我们家,每个人的内心好像都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