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2/5页)

“谁想打听这个?”

“我爸爸。”她笑着说。

“那你呢?”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也想。”她终于说了。

“唔,图书馆吗?我喜欢它吗?它挺不错。我卖过鞋,相比之下,图书馆的工作要好多了。离开军队后,他们曾让我去阿伦叔叔的公司里干过两个月——阿伦叔叔就是多丽丝的爸爸——然而,我更爱那图书馆……”

“你怎么在那儿找到工作的?”

“我在大学念书时就在那儿打过短工。后来,离开阿伦叔叔的公司后,哦,我不知道……”

“你在大学里学什么?”

“我在鲁特格斯大学纽瓦克学院学哲学。我今年二十三岁。我——”

“你怎么又恶声恶气起来?”

“是吗?”

“是的。”

我没有向她表示歉意。

“你打算一辈子在图书馆里谋生?”

“布兰恩,我什么打算也没有。这三年来,我没有任何打算,至少在退伍后的头一年里是这样。在军队里我经常打算的是如何度过周末。我不是——我不是做事爱计划的人。”突然向她和盘托出真情后,我觉得不必再在最后那个问题上遮遮掩掩,“我不是大脑,是肝脏,”我说,“活一天,算一天。”

“我是胰脏,”她说。

“我是——”

她吻了我一下,不让这无聊玩笑再继续下去,她想一本正经谈正事。

“你爱我,尼尔?”

我没有回答。

“不管怎样,我将和你睡一起,因此,请告诉我实话。”

“这话太粗了。”

“不要假正经。”她说。

“不,我是说把这事牵涉到我就是粗鲁。”

“我不明白,”她说,她的确不明白,她的不理解使我感到痛苦。然而,我不得不以原谅布兰达的愚钝来掩饰自己,相比之下,这样更好受些。“你明白吗?”她问。

“不。”

“我要你明白。”

“图书馆怎么样?”

“怎么样?”

难道她又变愚钝了?也许不是一确实不是,因为布兰达说:“只要你爱我,什么都好办。”

“我当然会爱你的。”我笑了。

“我知道你会爱我的。”她说,“你为什么不泡进水中?我会闭上眼睛等你,你回来时,一定会浑身湿漉漉的,使我吃惊。去吧。”

“你喜欢咱俩赛赛,是不是?”

“去吧。我会闭上眼睛的。”

我走到游泳池畔,纵身跳入水中。水比先前冷多了,当我冲破水层,一个猛子往下扎时,觉得有些心慌意乱。我便重新冒出水面,游完水池的全长,到尽头处再转身折回,可这时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在我露出水面时布兰达不在了,只有我一人留在这该死的地方。我向池边游去,从水中爬起身就朝长椅奔去。布兰达在那里,我吻了她。

“上帝。”她哆嗦了一下,“你在水中没待多久。”

“我知道。”

“现在该我了,”她说,一面站起身来,刹那间我听到水花轻轻一溅,尔后便悄然无声。这寂静延续了好长时间。

“布兰达,”我小声地呼叫她,“你好吗?”但没有回音。

我发现身边的椅子上有她的眼镜,便拿在手里。“布兰达?”

还是一片寂静。

“布兰达?”

“老叫唤就比不成了,”她说,湿漉漉的身体投入到我怀里。“轮到你了。”她说。

这次我在水下待了好长一会儿,重新冒出水面时,我的肺几乎要炸了。我昂头吸气,看见头顶的天空低得像一只推将下来的手。我又游了起来,似乎是想摆脱它的压顶之势。我想回到布兰达身边去,因为我又不安起来了——这担忧没有根据,对吗?——如果我在水里待得太久,回去时她可能早就走了。我懊悔没有把她的眼镜带走,这样她势必要等我领她回家。我知道我是在胡思乱想,在这样漆黑而陌生的地方是很容易胡思乱想的。我是多么想在池中呼唤她啊,然而这样做她一定不会答应,于是我强制自己游完第三圈,尔后是第四圈,但当我游到第五圈中途时,我又一次感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瞬息间想到自己的毁灭,那次我一游回来就紧紧地搂住她,比我们俩想象的还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