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15页)
莫瑞和希德像一对获得缓刑的谋杀犯,在后排互送秋波;马斯波先生和马克斯韦尔·卡文迪胥少校则宁可皱起眉头。这全在照片里,汤姆,你自己看!莫瑞旁边是一个兴高采烈的广播喜剧演员,瑞克努力把他过气的声望用在我们的竞选上,就像在最后的那几个星期,他找来一群无趣的板球运动员、有爵位的连锁饭店老板,和其他所谓自由党的代表人物,让他们像犯人一样绕街游行,等短暂的利用时间一过,就把他们丢回伦敦。
现在,再看看坐在他的造物主右手边的马格纳斯。瑞克终于谈到他了,针对他而说的每个字都充满秘密与谴责。
“他不会向你们介绍他自己,所以我来告诉你们。他太谦虚了。我这个儿子是国内,甚至不只国内,最优秀的法律系学生。他能用五种不同的语言发表演讲,而且不论用哪一种语言都讲得比我好。”笑声四起。羞耻哭喊,不要,不要。
“但他还是为他老爸一步一脚印地投人选战。马格纳斯,你是个优秀的人,老小子,是你老爸最好的伙伴。这是献给你的!”
但热烈的掌声并没有缓和皮姆的痛苦。身为皮姆的孤寂存在与听着瑞克重拾演说,使他的心在恐惧中狂跳,一边挑出陈腔滥调,等待永远摧毁候选人与他无耻谎言的大爆炸。那将会把篷车的屋顶与镀金车轴抛进夜空,炸碎所有的星星,为瑞克的演说画下辉煌的句点。
“大家会告诉你,”瑞克嘶喊,语调更谦卑,“他们也对我说——他们在街上拦下我——摸我的手臂——‘瑞克,’他们说,‘自由主义除了一堆理想之外还有什么?理想又不能当饭吃,瑞克。’他们说。‘理想不能帮我们买一杯茶或一块小羊排,瑞克,老小子。我们不能把我们的理想放进奉献箱里。我们不能用理想付我们儿子的学费。我们不能让他们闯荡世界在最高法院争取一席之地时,口袋里除了理想什么都没有。所以,瑞克,’他们对我说,‘在我们这个时代,充满理想的政党有什么用呢?’”声音放低。手仍激动不已地伸到下面抚摸一个看不见的孩子的头。
“我告诉他们,戈尔沃斯的善良百姓,我也告诉你们!”同一只手往上挥指向天堂,忧惧有加的皮姆却看见梅克皮斯·沃德马斯特的幽魂从讲台跃下,让市政厅笼罩阴郁的光芒。
“我这样说。
理想就像星星。我们不能摘下星星,但它们的存在让我们获益无穷!”
瑞克的表现无可匹敌,不可能再好,也不可能更热情、更真诚。掌声如狂涛骇浪,信众随之站起来。皮姆随信众站起来,双手拍得比谁都大声。瑞克落泪,皮姆也热泪盈眶。善良百姓有了他们的弥赛亚,戈尔沃斯北区自由党的羊群已太久没有牧羊人了;自从开战之后自由党就没推出候选人。在瑞克身边,我们本地的自由党主席用力拍响他那双小地主的手爪,出神地对瑞克的耳朵吼叫。在瑞克的背后,整班朝臣以皮姆为榜样,站起来,鼓掌,大声加油:“瑞克!瑞克!戈尔沃斯!”这提醒了瑞克,再次转身面向他们,引用他从喜爱的综艺节目学来的台词,为朝臣指出群众:“请你们把这一切归于他们,不是我!”
但再一次,他的蓝色目光落在皮姆身上,说:“犹大,弑父者,谋杀你最好伙伴的凶手。”
或者,在皮姆看来他是这样说的。
就在这个时间,就在这个每个人都站起来、笑逐颜开、鼓掌的地点,皮姆埋下的炸弹爆炸了:瑞克背对敌人,面向皮姆和他挚爱的帮手,已几乎准备好,我相信,要唱起振奋人心的歌曲。不是《在拱门下》,那太世俗了,《前进,基督士兵们!》才是一流的。但突然之间,嘈杂喧闹声逐渐变弱,在我们面前倒地不起,接着是一片冰冻般的沉寂,仿佛有人打开市政厅宏伟的大门,把来自过去的复仇天使迎了进来。
某个不可靠的人在表演席下媒体坐的位置发言。起初四周很嘈杂,我们只听到一阵像抱怨似的鸣声,但鸣声停了。说话的人这次说得更大声。
她不是什么人,只是个该死的女人,带着男人直觉就讨厌的尖锐爱尔兰口音,以其重要性与动机引诱你注意。一个男人吼道:“别出声,女人!”
然后:“安静!”然后:“闭嘴,你这个臭婊子!”
皮姆认出是喝足葡萄酒的布尔金索少校的声音。
这位少校是个私枭,也是在我们伟大行动中令人困窘的右派法西斯分子。但刺耳的爱尔兰嗓音像门轴吱嘎作响,挥之不去,再怎么甩门或上油都无法让它安静下来。是个疲惫的管家婆,或许。
啊,好,有人抓住她了。又是少校——看他的秃头和办公室的黄色缎花领结。他出乎意料地叫她“我的好女士”,粗暴地把她拖向门边。但新闻自由制止了他。那些领薪水写文章的人从阳台探出头嘶吼:“你叫什么名字,小姐?”甚至:“向他抗议!”突然之间,布尔金索少校不再是绅士或官员,而只是个双手抓住尖叫不已的爱尔兰女人的上流阶级鄙夫。其他的女人也大声抗议:“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