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第5/17页)

“评定补偿费。”她回答说,还引述了一些她不完全明白的名词。什么补偿费,亲爱的?朝臣问,大伙儿全都竖起耳朵,因为补偿费对谁都没有害处。

“轰炸损伤补偿费。”

弗洛拉说,周围的人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很理所当然的,狄奇,”希德说,“多伯斯跳上自行车,溜进被炸毁的房子,拿起电话打到白厅。‘我是多伯斯,’他说,‘星期四我要两万镑,不准多嘴。’然后政府就会像个淑女乖乖付钱。为什么?”希德用食指戳着我的上膝——瑞克对生活的姿态。

“因为多伯斯很公正,狄奇,你绝对不能忘记。”

我也隐约记得多伯斯,一个垂头丧气、虚伪的小个子男人,两杯香槟酒就摆平了。我记得奉命要对他好一些——皮姆什么时候对人不好来着?“儿子,如果多伯斯先生问你要一些东西——如果他想要墙上的那幅好画,你就拿给他。了解吗?”

从那天之后,皮姆不时盯着那幅船只航行在红海独特光芒中的画看,但多伯斯先生从没开口要。

在餐桌上得悉弗洛拉惊人的秘密之后,商业之轮便快速启动。瑞克被从会议中叫回来,安排好和多伯斯的会面,建立起互惠关系。俩人都是自由党员,都是共济会员,都是大人物的儿子,都在兵工厂服役,都崇拜乔·路易,都觉得还好诺耶·考沃德(Noel Coward,1899-1973,英国知名剧作家,同时也是演员、导演、作曲家与诗人,为同性恋)很娘娘腔,也都有四海一家的共同看法,不论男女、不分种族都应该并肩踏进广阔的天堂,让我们这样说吧,天堂大得足以容纳我们所有人,无论是哪一种肤色、哪一种信仰——这是瑞克的陈词滥调之一,但保证会让他感动落泪。

多伯斯成为宫廷的荣誉成员,几天之后又引见了他讨人喜欢的同事福克斯,这人也喜欢增进人类福祉,工作则是选择建造战后乌托邦的基地。因此,密谋的涟漪层层扩散,各寻目标,不断增展。

下一个该感谢的是伯斯·洛夫特。伯斯扩展在内陆的本行业务时,听到风声,知道有一个坐拥财富却难以为继的“互助会”,便进行调查。

互助会的主席名叫希格斯——天意注定所有共谋者的姓名都是单音节——是终生的浸信会教友。

瑞克也是;他现在走到哪里都打着这个招牌。互助会的财产来自一笔家族信托,由一个乡下律师格瑞伯负责管理。此时格瑞伯参战去了,听任互助会自生自灭。身为浸信会教友的希格斯如果没有格瑞伯的掩护就无法动用基金。瑞克担保让格瑞伯从军中脱身,用宾利载他驰往切斯特街,亲眼目睹那面荣誉墙、法律书籍和美人儿,再到亲爱的老阿尔巴尼好好谈一谈,放松一下。

格瑞伯是个吵嚷不休、很白痴的矮个子,老是伸出胳膊肘去拿他的酒,扯动小胡子强调他受过严格的军事洗礼,而几杯黄汤下肚之后,就开始追问,当我真的上战场,先生,在枪林弹雨中冒着生命危险时,你们这些该打屁股的死老百姓都在干些什么?但稍后在“山羊”酒过三巡,他却宣称瑞克是那种他喜欢的司令官类型,必要时也可以为之牺牲性命的家伙,虽然整天骂不绝口,但其实守口如瓶。他甚至叫瑞克“上校’,甚至因而启动了一个伟人的崛起,因为瑞克太喜欢这个军阶了,所以决定真心诚意地授予自己这个军阶,就像他晚年相信自己秘密受封爱丁堡公爵的勋位,还留有一套名片发给承认此事的人一样。

但这些额外增添的责任,并没有让瑞克跳得喘不过气来的华尔兹舞步停下半晌。一整个夜晚,一整个周末,阿斯科特的豪宅接待了大批伟大、美丽与容易受骗的人,阵容极为壮观,因为瑞克除了收集笨蛋与马匹之外,也收集名人。板球员、骑师、足球运动员、时髦的律师、腐败的国会议员、闪闪发光的白厅相关部会要人、希腊船东、伦敦的发型设计师、未正式列名的印度大君、醉酒的法官、贪污的市长、不复存在的国家的王室、脚踏麂皮靴胸戴十字架的高级神职人员、广播喜剧演员、女歌手、游手好闲的贵族、发战争财的百万富翁和电影明星——全都迤逦走过我们的舞台,仿佛是受到瑞克宏伟远景感召的受惠者。好色的银行经理和建筑公会理事长们脱下外套开始跳舞之后,坦承他们的生活无聊贫乏,赞颂瑞克赐予他们阳光和雨水。他们的妻子则收到有钱也买不到的尼龙袜、香水、汽油券、秘密堕胎药、皮草大衣,宛若最幸运的人,而瑞克本人——因为每个人都有价值,每个人都必须得到照顾,每个人都必须爱戴他。如果他们有积蓄,瑞克会让数目倍增。如果他们喜欢赌一把,瑞克会比赌场老板多给他们一点胜算——塞现金给我,我就帮你打点好。他们的孩子则交给皮姆去负责款待,某个亲爱的长辈运用关系以免除兵役,给金表、足球决赛的门票、红色的小长毛猎犬,如果他们生病了,还要找最好的医生来照料。当时这种慷慨的手笔让成长中的皮姆十分惊慌,也令他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