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生活就是如此

下面出现的主人公的生平也从略。关于他写下了成卷的书,有众多关于他的传记,但是他以往生活中的事件可以出现或消失,这取决于不断变化的国内和国家局势,与每个历史时刻巧合在一起。一切都是编造的,包括职务和称号在内,因为需要这样。所以,主人公对自己生活中的错误,如果它们有的话,一概不知,因为他自己与本人的履历有着十分间接的关系。

晚上八点后长着浓眉的人才结束了文件签字并把自己的三个助手打发出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耳朵发沉。他不喜欢这种寂静,它让人感到压抑。他走到了挂着厚实的白色窗帘的窗前,并朝缝隙里看了一眼。那里也是寂静。窗前带小公园的长方形石块铺成的广场直到炮王跟前空旷无人。已经不让居民进克里姆林宫了。只是在楼下的大门旁边有两辆汽车。他的新吉尔轿车不在,为的是别人不能确定主人现在在哪里。警卫能想出自己的高招。

他累了。由于长时间集中注意力而疲劳不堪的眼睛不时流出眼泪。肚子的下部不时发紧——这是令人讨厌的感觉,已经很长时间他怎么也不能摆脱掉。但是他微笑着,怀着没有随年纪而失去的好奇心环顾着广场,他的情绪也是兴奋的。一天过去得很好,他来得及做了很多,他现在对逝去时间的珍惜感觉更强烈,尽管没有失去对自己本人的嘲弄。这有助于保持他大多数战友失去的乐观劲头和坚强精神。

现在也是,他想起了什么事,嘿嘿一笑,走到了桌前,在下面的抽屉中翻了一阵,抽出了画家纳尔班吉扬一幅画的小小的彩色复制品。穿着军装的约瑟夫·维萨里昂诺维奇曾站在这同一间办公室里。尽管家具已经换了。复制品的边起皱了,它当然放在那里已经很久了。熟悉这些场所时,作为新主人的他在一个首长秘书的桌子里找到了它并拿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斯大林面带一丝微笑。

长着浓眉的人从中间的抽屉里拿出了剪刀并仔细地剪下了大元帅的头,尽量不碰到小领子和元帅星。他用两个指头拿起这个头,小心地放入了废纸篓里。然后,翻了一阵,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自己的尺寸合适的照片并放在了复制品下。头稍微大出了一些,于是他不得不再剪去些缺口的边缘。

他仔细观察了穿着大元帅制服的自己并得出了结论,这套制服他穿着合适。如果他在更年轻的时候得到这个权力的话,他能做到的要远远多于现在。他开始统计斯大林和自己的勋章和奖章数量。他按竖行进行减法运算,如果占满了十个,就认真地在被减数上画上点。斯大林的奖章多出了十一枚。但是斯大林再也不会得到勋章了,而祖国可能还会奖励我,如果我诚实,全力以赴地工作的话。

这个想法让他开心起来。斯大林从来没有认真地对待丁当响的小玩意,但是人们让他相信,这是重要的。与某些传统作斗争是不可能的。并且你的权力越大,你能做到的就越少。年轻时担任小职务,他曾是自己本人的主人。可这里一切安排好了,不由自主地运转。并且任何一个下属都任意指使他,而他们所有人一起随心所欲。有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明白,可事情已经做完了。电话铃响了起来。他摘下了听筒,咳嗽了一声。

“您要找萨加伊达克同志吗?可以接通吗?……我接通了。”

“你好,西吉夫·安东内奇!”他问候道。“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您呢?”萨加伊达克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到了该见面的时候了。您什么时候能抽出半小时来?”

“明天吧……不过不行,明天是星期三——部长会议开会……那就星期四……星期四我有政治局会议。星期五也不行:中央秘书处……”

“什么时候呢?”

“你知道吗?现在。”

“嗯,”西吉夫·安东诺维奇说道,“我准备好了。”

“好的!我这就派车去。”

他从桌子上收起画家纳尔班吉扬的复制品连同头部位置剪出的缺口,撕成小碎片,然后扔进了纸篓里,这时另一部直线电话响了起来。

“我是克格尔巴诺夫。您能接见我,让我做一个简短的汇报吗?”

长着浓眉的人冲着话筒呼哧着,对答复什么感到为难。不能不接见克格尔巴诺夫——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不想在电话里说。但是应该答复,做决定,可他累了,需要稍事休息。

“我们这么办,”他想出了办法,“我一有空儿,就给你打电话。你会在哪里?在别墅?好的!”

他看了一眼电子表:过八点半了。很快应该送西吉夫·安东诺维奇来了。他留心听了听走廊中的脚步声。也许,这已经是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