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不朽之作

“您那里出什么事了,斯拉维克?”

“我工作呢……”

“我就是这么想的……”

“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大事。您家里一切都好吧?”

“当然了!为什么您问这个?”

“随便问问……要不,散散步去。不然头痛得要命。”

三分钟后他们穿上外套来到了编辑部对面的林荫道上。这里可以较为安全地谈谈话。春天般的阳光令人目眩,于是两人像从储藏室里爬出来的猫一样眯起了眼睛。

“斯拉瓦,您喜欢亚古博夫吗?”一走上干燥的小道拉伯波尔特马上问道。

“要明确地回答吗?”伊弗列夫问道,他挽住他的胳膊以便绕过一摊水。“慢慢看吧……怎么了?”

“我早就搞了两本人物登记簿并把人们记载进去。一本记入好人,另一本记入坏蛋。我把亚古博夫记入哪一本呢?”

“那您我把记入哪里了?”

“记到了好人中。但这不等于是永远的。”

“您自己呢,雅科夫·马尔科维奇?您把自己列入了哪一本中?”

“我在两本中记载的都是第一个。我想,这不会是不谦虚,啊?”

“看您说的,老师!您是知道我对您的态度的!尽管我也认为有可能,您也许有一些让您自责的过失。”

“所有人都有过失,伊弗列夫。”拉伯波尔特没有去展开这个话题。“我记入的根据不是有或者没有罪过,而是生活立场。个性——是人或者是黏液。”

“您无论如何是个人物!”

“当然了,斯拉维克!如果本性中稍微多洒出一点理性的话,我就是报纸的主编了,而马卡尔采夫和亚古博夫就会听从我的使唤。”

“这是仕途!可您只不过是人。并且之后是记者!千百万人读您写的东西!”

不知他是嘲弄,还是认真说的。拉伯波尔特从眼镜下面瞪了他一眼并皱起了眉头。

“我不知道,记者这是什么职业,斯拉维克。”他嘟哝道。“我个人的职业是说谎者。并且在我们这里没有碰到过别的如您的尊口所说的‘记者’,而其他国家难道他们放我去过吗?但是我不感到惭愧,我是说谎者,而且对此感到自豪。”

“您感到自豪?”

“怎么了?假定,我想写我看到和思考的东西。不行!我不能做我喜欢的事情,但是我喜欢我做的事情。我创造性地工作,怀着献身精神,创作不朽之作。我的谎言是纯净的,不掺和一丝真相。戈培尔博士断言,谎言一定要大,那时人们就会相信它。不完全是这样。问题不在于数量,伊弗列夫,而在于比较的可能性。如果总是没有理由进行对比,就是说,怀疑也不会有。就像一句印度的格言所说的,一个不明白看到的是蓝色的人也就看不到蓝色。报纸的哲学应该让傻瓜们能理解。根据上面的指示我杜撰出过去的事,虚构出当代的假英雄和类似于义务星期六的假任务,然后自己描写全民的欢腾。在这个伪造的基础上我许诺可靠的未来。不是这样吗?”

“对了,义务星期六的事怎么样了?”

“你们想听歌曲?我这里有。市里批准了莫斯科编组站的倡议。决定把我的义务星期六办成全莫斯科性的。教授们将在人行道上敲掉冰块。作家们在动物园打扫笼子。演员们在院子里清理垃圾坑。市里所有的头头都会出来无偿地工作。”

“不是所有的,拉普。”

“大多数!因为,斯拉瓦契卡44,受到宣传的感染,人们变得比自己的政府还要坏。劳动者写信要求把索尔仁尼琴关押起来,尽管他们没有看过他的一个字。我刚一提到,领个人特殊退休金的人就打来电话,说正是他们参加了第一次义务星期六劳动。我们让人们养成了习惯,他们是被宪法的阳光温暖的,丰收的庄稼在宪法条款灼热光线下成熟。并且他们认为,真正的太阳不如上面的。”

“可是有时也会出组织纰漏。”

“有时会。你看他们急躁了并解释说,斯大林有点弄错了。而您以为大家相信了?恰恰相反!他们指责赫鲁晓夫污蔑。为什么呢?因为真相妨碍像以前那样盲目地相信。他们明白了,应该不断地撒谎,而不是时不时地。绝不能排遣出来!”

“但是您,雅科夫·马尔科维奇,明白您在撒谎吗?”

“我是另一回事。我是职业说谎者。我把旧的谎言改变成新的并以这种方式把真理埋藏得更深。”

“这么说,真理是存在的。当然,手段败坏了自己的名誉,可是我觉着,目标是美好的。只是向它的过渡……”

“别说了!需要真理和目标的是我和您,专业人士,为的是明白,我们为什么撒谎。试图调解良心与身份冲突的——如您的尊口所说的——天真记者为了克服通向光明顶峰途中的不协调现象,将真诚地撒谎。那又怎么样?可这样他只会玷污顶峰和自己的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