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马卡尔采夫·伊戈尔·伊万诺维奇(第6/8页)

岳母出去到厨房去了。

“您是什么系毕业的?”伊戈尔问萨尼亚。他问不是因为感兴趣,而是为了谈话。“是物理系吗?”

“是数理系。”客人说道。

马卡尔采夫甚至没有夸奖自己的洞察力。别的不敢说,人他很快能弄清楚。岳母把盘子放在了他面前:一条冷鸡腿和两只西红柿,这是他喜欢的。

“您吃晚饭吗?”

“谢谢。”客人嘟哝道。

他不是很健谈。

“他不想吃。”岳母解释说。“他说他饱了。而我晚上要保持身材。就像法国人说的,一分钟在舌头上,一辈子落在大腿上。”

“您是《劳动真理报》的编辑?”亚历山大瞟了一眼红色的新鲜的12月的西红柿。

不清楚的是,他问这个是想请求办什么事(求报纸主编办的事是有的,伊戈尔·伊万诺维奇对此不感到惊讶,认为是应该的就尽可能帮忙),还是也纯粹出于礼貌才问的。

“对,我是记者。”伊戈尔·伊万诺维奇稍加纠正并有腔有调地说。“三十岁时给自己配副眼镜,三十五岁时得上黏膜炎,四十岁时说,伙计们,‘再见’,四十五岁时会被杀害或者死去……”

“这是谁的作品?”

“民间的。年轻的记者们喝点酒后唱的。年长并且越过了界线的人是不会说的。”

“您多大了?”

“满五十六岁了。”

“这么说来,并非所有的预言都会实现!”客人再次瞟了一眼鲜红的西红柿。

“可是我有神经根炎,肝有点毛病。”马卡尔采夫笑了笑。

“物理学中有这样一个概念,叫临界点。水,水,突然在临界点后是冰,另一个质。我想,人的临界点是相对的。”

“那你的身体怎么样,萨尼亚?”岳母问道。

“十年以前,我以为,我的临界点到了。医生们吓唬说:你死定了。可是我自己尽力帮助了自己。哦,我该走了。我晚上也工作……”

“您在保密的研究所工作?”马卡尔采夫问道,他再次相信没有弄错,因为大多数研究机关都是邮政信箱代号。

“基本上是!”客人站了起来。“祝您健康!”

他们彼此握了握手,然后岳母去送自己姐姐的同班同学去了。走廊里可以听到他们压低的说话声、笑声。伊戈尔·伊万诺维奇把盘子挪开,倒了半杯博尔若米矿泉水,喝了下去,等了等打嗝,用嘴唇从万宝路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后美美地深吸了一口。岳母回来了。

“喜欢我的客人吗?”

“总体上说……”马卡尔采夫有分寸地嘟哝了一句,他已经在考虑自己的事情了。

“可他是个多谦虚的人呀!要知道全世界都在谈论和写他!”

“全世界?”马卡尔采夫从嘴里拿出了香烟。“他是什么人?”

“有时您让我吃惊,伊戈尔!索尔仁尼琴。”

“索尔……”马卡尔采夫咳嗽了起来。

“有什么奇怪的吗?”

“没有,没什么……”

他站起来躲进了卧室。

当决定是否在《新世界》刊登《癌病房》的问题时,更愿意在幕后的瘦削同志把书稿交给马卡尔采夫看一看。伊戈尔·伊万诺维奇三天后把大样还了回来。

“怎么样?”那个人问道。“特瓦尔多夫斯基在等候答复。”

“我不知道。如果删除那些暗示,那么,也许,批准?”

“我和你能正确地理解。可是群众呢?再说了,要是批准了,明天会请求批准更加尖锐的东西!索尔仁尼琴——不是我们的人。”

怨气首先发在了岳母身上。马卡尔采夫在卧室里踱了一阵,重新走了出来。岳母正在厨房洗餐具。

“请注意,您的萨尼亚,”他有意不想说出姓来,“很快会因为反苏言行被开除出作家协会!”

“这会是个大错误!以前曾经骂过叶赛宁、帕斯捷尔纳克、布尔加科夫,可现在呢?”

“您起码知道,他跟国外有联系并且有关部门在对他进行监视吧?”

“可这是愚蠢的!他是个诚实的人,比我们所有人都诚实。不久前还想给他颁发列宁奖呢。”

“是的,他和赫鲁晓夫拥抱过。”

“可没有赫鲁晓夫,他就不是天才了吗?”

“我不想争论他的天才。但是把他带到这里来,您把我置于什么境地呢?”

“啊,原来您,加里克,指的是这个!”

“就算是您不在乎我,”他没让她辩解,“可是您想过女儿和外孙了吗?他们的处境也取决于,顺便说一句,我!”

“我认为,现在不是37年!”

“您懂得真多!也许,我甚至对您的这位萨尼亚有好感。不能排除,他眼看就要成为列夫·托尔斯泰了。是不是这样,让后人们去辨明。您是文学教师,而我,正如常言所说,是党的负责人员,见鬼!所以决定我的好感和反感的不是您和您的同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