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正门跟前

他在两名警卫中间停下来并出示了深红色的证件。一人在辨认照片并与他本人核对时,另一人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伊戈尔·伊万诺维奇·马卡尔采夫一番。第二名警卫向第一名警卫点了下头,后者归还了证件。

“请吧……”

马卡尔采夫机械地把证件放进衣兜里,开始向出口走去。以前他会说“再见”,可是现在他庄重地、默默地走过去。边走边用围巾裹住脖子并扣好大衣的扣子。他拉开里面的门,感到了木格栅下透出的暖气的柔和压力。推开外面的门,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人行道上。

散发着霉味的空气使鼻孔发痒,充满了肺部。眼前展现出综合技术博物馆,为普列夫那之战中牺牲的掷弹兵们而竖立的底座滚圆的纪念碑,还有老广场,如果不算交警局特别分队的几位交警的话,老广场显得荒凉,密密麻麻的一排轿车把广场围住了。车辆朝右沿着斜坡向中国胡同急驶,竞相超车。马卡尔采夫已经不止一次闪过这样的想法,这条胡同的名称是莫斯科市苏维埃明显的疏忽。早就应该给这条街道改名了。真是愚蠢:通向国家头号大楼的竟是中国胡同!

马卡尔采夫出现在没有行人的人行道上,引起了交警和几个穿便服的“7局”1的人的注意,他们站在不显眼的位置。此外,司机们张望所有走出来的人,他们一边等待领导,一边不时加热冷却的发动机。天开始黑了,飘着小雪花,可路灯还没有亮起来,所以司机们注意看着,以免错过自己的领导。

尖鼻子的廖沙2·德沃叶尼诺夫为人机灵,他用眼睛不时扫视一下各个出入口。尽管马卡尔采夫往往会走正门,但是凭自己的通行证他可以从任何一个大门出来。远远看到头儿之后,阿列克谢会立刻启动发动机并打开暖风机,却不急着为马卡尔采夫打开车门,免得车内给冻透了。头儿未必会很快出现。他总是说很快就来,可在那里一坐就是两个小时,甚至是四个小时。

马卡尔采夫横穿过人行道并已步入广场,但是突然,他把头向后一甩,停了下来,感到心脏一阵刺痛。心脏有时会犯点毛病,于是他站了一秒钟,决定不用力吸气。他小心地又迈了一步,这时整个胸部和后背、肩胛骨之间感到了剧痛。他仿佛被电流击中了肩部,疼痛感瞬间向下移动,到了胃部。

伊戈尔·伊万诺维奇呻吟起来,发出的却是呼哧声。他一只手抓住了胸部,尽力想解开纽扣。眼前泛起了金星,综合技术博物馆大楼向一边倾斜了,汽车开动了,向马卡尔采夫驶来,于是他猜到了,他正在失去知觉。双腿一下子变得无力,膝盖也发软。为了不让头部撞上柏油马路,他把双手垫在臀部下坐了下来。他还有知觉。

他在地面附近首先闻到的是一股刺鼻的尿味。裹挟着雪花的风从综合技术博物馆的拐角处吹来,送来了公共厕所的气息。跟前没有任何可以伸手救援或呼救的人。还有疼痛,让人窒息的疼痛。得救的唯一机会是尽快回到他刚刚走出来的那扇门前。

疼痛变得难以忍受,手臂开始隐隐作痛。身体抽搐,开始不听使唤,伊戈尔·伊万诺维奇仰面倒了下来。他把牙咬得格格作响,开始慢慢地向一边翻身并跪了起来。现在需要爬到人行道上。可是雪在融化,双手打滑。

一瞬间,他感到了自己姿势的尴尬:以他的职务爬着进中央委员会。人们会看到,会传出去,威信会下降。没准儿还会有人汇报给领导。但是疼痛迫使他无法顾及这一切。主要的是要到医生那里。他们会救我的!门很沉重,是推不开的。只要能够着门把手就好了!他爬着向门前挪动,尽管很慢。

廖沙提前看到离开人行道走向汽车的马卡尔采夫后,刚要打开发动机和暖风机并俯身把散热口开得更大些:伊戈尔·伊万诺维奇喜欢让双脚保持温暖。挡板卡住了。当阿列克谢猛地一下把挡板拉出来并再次向前看去时,领导不在了。莫非廖沙看错人了?这时他看到,昏暗中有个人像狗那样向门前爬去,门楣上用烫金的字母写着:“苏联……中央委员会”。又过去了一会儿,阿列克谢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伊戈尔·伊万诺维奇最后使劲抓破了门的边缘,哀号起来并扑通一声栽倒在潮湿的、又硬又扎人的、人们擦鞋底用的垫子上。几个捷尔任斯基师的卫兵3把马卡尔采夫扶了起来。其中的一个摁了一下按钮。接下来的事情在马卡尔采夫的脑海里是空白:他失去了知觉。

“是我们的人。”一个警卫看了看他变黑了的脸后说道。

但是另一个警卫麻利地解开了马卡尔采夫大衣的扣子并从他的衣兜里取出了证件。他取证件的动作迅速而利落,就好像是他自己把证件放进去似的。他按照规定,把照片与躺着的人核对后批准地对医生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