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地狱(第3/3页)

第四个反对意见是,没有一个仁慈的人可以在天堂享福,只要他知道还有一个灵魂在地狱里受煎熬;这样说来,难道我们比上帝更仁慈么?在这条反对意见背后是一幅想象画面,认为天堂和地狱同时存在于直线性的时间段内,就像英国和美国同时存在一样:于是,在每一个蒙福的时刻,人们都可以说:“地狱的痛苦此刻正在继续。”不过,我注意到,我们的主一方面以严厉措辞强调地狱的可怖,另一方面,他通常只强调终结性,而不是延续性。恶人被投入地狱的永火之中,这是故事的结局,而不是新故事的开头。失丧的灵魂被永远打上了恶魔的烙印,这一点毋庸置疑:然而,这种状态是否蕴含着无限延续性,或者永恒延续性——我们便不得而知了。关于这一点,提出了一些有趣的猜想。我们对天堂的知识远比对地狱的知识多,因为,天堂是天家,里面全是高尚的人:而地狱不是为人预备的。它跟天堂之间毫无相似之处:它是“外面的黑暗”,是堕入虚无的边缘地带。

最后一条反对意见提出,单个灵魂的最终失丧意味着全能上帝的失败。事实确是如此。全能的上帝创造了具有自由意志的人类,从一开始,他便甘愿忍受这种失败的可能性。你可能称之为失败,不过,我称之为神迹:因为,在自身以外创造人类,又被自己创造的产物拒绝,我们可以说,这对神圣的上帝而言的确是最惊人、最不可想象的失败。我很乐意相信那些受咒诅的灵魂从某种意义上讲获得了成功,因为他们背叛到底;也乐意相信地狱之门从里面锁上了。我不是说那些鬼魂不想从地狱里挣脱,大体上说,恶人朦胧地“希望”得到快乐,就像一个心怀嫉妒的人朦胧地“希望”幸福一样:不过,他们却连放弃自我这个前提也不愿接受,而放弃自我是灵魂归回良善的唯一途径。他们永远陶醉在可怕的自由当中,他们要求得到这样的自由,却因此成了自我的囚徒:而那些蒙祝福的人永远使自我屈从于对上帝的顺服,因而在永恒里获得了越来越多的自由。

从长远角度讲,面对那些反对地狱教义的人,我们可以用一句提问作为回答:“你想要上帝做什么?”难道要上帝抹去他们以往的罪恶,不惜一切代价给他们一个新的开始,扫除所有的障碍,行神迹帮助他们?然而,我们的神已经这样做了,在十字架上。饶恕他们?他们不配得到饶恕。任凭他们?唉,我想神正在如此做。

我已经提醒过读者。为了让现代人理解这一切,我冒险在本章勾勒了恶人的肖像,我所指的是公认的十恶不赦之徒。不过,一旦这幅肖像起了作用,读者就应该把它忘得干干净净。在一切关于地狱的讨论当中,有一点我们应该谨记于心,那就是,有可能受咒诅的不是我们的敌人和朋友(因为这违反理性),乃是我们自己。这一章讲述的并非关于你的太太和儿子,亦非关于尼禄和加略人犹大;而是关于我和你。

[1] 德拉梅尔(Walter de la Mare,1873-1956),英国诗人和小说家。——译注

[2] 参见莎士比亚戏剧《理查三世》。——译注

[3] 《神学大全》,I,IIac,Q.xxxix,Art 1。

[4] 圣经《约翰福音》3:19,12:48。

[5] 参见冯·许格尔(von Hügel),《论文讲道集》,第一系列,《我们如何看待天堂与地狱》(What Do We Mean by Heaven and Hell?)。

[6] 不可把“第二次机会”这个概念跟“炼狱”(Purgatory)的概念混淆(炼狱是针对已经得救的灵魂),也不可跟“灵薄狱”(Limbo)这个概念混淆。

[7] 参见《马太福音》9:16,《马可福音》2:21,《路加福音》5:36。——译注

[8] 参见《马太福音》25:1-13。——译注

[9] 圣经《马太福音》25:34,41。

[10] 埃德文·比万博士埃德文·比万博士(Edwyn Robert Bevan,1870-1943),英国古希腊哲学家和历史学家,著有《象征与信仰》(Symbolism and Belief)。——译注

[11] 《象征与信仰》,第101页。

[12] 尼禄(Nero Claudius Caesar Augustus Germanicus,公元37-68),古罗马帝国皇帝,迫害早期基督徒,公元68年在罗马的叛乱中自杀。——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