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世界(第2/9页)

瓦尔特带着弗兰卡送了几次邮件并给了她一些指点。他告诉她哪些特别丰满的妇人或是热心的年轻姑娘会在特别阴霾的天气给可怜的邮递员送上白酒和热吻。可弗兰卡对妇人和姑娘没兴趣,至于男人嘛,瓦尔特则无可奉告。

如今弗兰卡已经能独立送邮件了。每当她把所有的信、报纸和明信片按着街道和门牌号整理好后,就骑着邮局那种有两个大兜的、沉甸甸的黄色邮车出发了。

这天大约7点钟她送完了邮件,打了个哈欠,在胡戈的奶酪面包上咬了一口。此时瓦尔特正在用一张明信片的边角剔指甲,顺便念出了明信片上写着的字:“‘亲爱的母亲,问候你,你的克劳斯。又及:也许我不久会去看望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他从来没来过。也许他这些毫无意义的明信片最好就不该给那个可怜的女人送去。”

弗兰卡间或也读明信片,她认为人们所写的几乎全是些无聊的东西。唯一有趣但不知为什么让人费解的总是明斯特某位疯子写给赫尔德尔大街年轻女兽医的明信片,那是些用铅笔潦草写就的明信片。前不久他写道:“未来!魔术!当!”今天他又写道:“欧洲,你是接受坚信礼小伙鼻子中的鼻牛儿。让我们到阿拉斯加去。戈特弗里德·本。”这是怎么回事?戈特弗里德·本不是个著名诗人吗?难道他竟写过什么鼻牛儿?这些寄给一位女兽医,传递的又是什么信息呢?除了这位女兽医,弗兰卡的投递区内还有三位大夫。这是件好事,因为总有很多试用品寄来,比如给医生的样品、维生素片,她可以扣下一些。

在邮局的工作让弗兰卡逐渐有机会窥见一些男人的心灵。例如住在新教堂街的阿尔贝特·马特斯,为什么他总是穿着敞着的浴衣给她开门呢?不错,他还穿着条裤衩,但此外就一丝不挂了,敞着浴衣,光着脚。当她把信件递给他时,他总是挖苦地说:“没别的了?”她本想把邮件扔进信箱,可每次那人都能听到或看到她来。他打开门,亲手接过信件,但当她转身要走时,他总轻轻地在她屁股上拍一巴掌。有一次她甚至想,随它去吧,干脆就让阿尔贝特·马特斯来当初夜情人吧,他看上去也愿意。但她觉得他还是不符合自己的标准,他胸口上有毛,这让她很是腻歪。她不想让自己的脸贴在这样毛烘烘的胸口上。

她对自己有些丧失信心。如果这样继续下去,要是她这么挑剔的话,就是到二十五岁她也嫁不出去。不,不要想这些。为什么一切都这么复杂呢?她坚信,一旦有了突破——考虑到要办的事,这个词用在这里可谓贴切——接下来与男人周旋就易如反掌了。那她就可以今天有一桩风流韵事,明天有一段情色故事了。只要先开了头,克服了这一不利障碍,也许她最终还能经历真正伟大的爱情!她希望自己能有个美好的初夜,因为她从所有女友那里听到的都是灾难性的第一次:偷偷摸摸、疼痛难忍、毫无经验、暗中摸索,最终以苦涩的失望之泪洗面。经历了这些以后需要很大的勇气才敢尝试第二次。不,她不想这样。她的初夜应是明亮的,在一张大床上,他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是兴趣高涨地去做。他的乐趣要足够感染她,让她以后对这种事永远有兴致。弗兰卡想,为此值得等待和期盼。

有一次她几乎如愿以偿。在她负责投递的区域内住着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他大约四十来岁,看上去稍有倦容,但仍旧风度翩翩。有一天早晨他走近她,递给她一张二十马克的钞票。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味很好闻。

“您叫什么名字?”他问道。“弗兰卡。”她答道。他赞赏地扬起了眉毛。

“有意思,”他说,“弗兰卡。您听好,弗兰卡,要是有这种笔迹的信到了邮局,”他边说边给她看一个长信封,上面有倾斜的、蓝色的、看上去像是女人的笔迹,“请不要扔到信箱里,任何时候都不要往信箱里扔,弗兰卡。车库的门总开着,请把信放到杂物架上左侧第一个颜料罐的后面,那里总有一张这样的钞票在等着您。弗兰卡,我亲爱的,我们互相理解了吧?”

他们互相理解了,弗兰卡感到:他是个行家,她想要他,这个男人,立刻,就在车库里。但他只是又冲她挤了挤眼就回房子里去了,她看见他的老婆正在厨房里洗碗。

三天以后来了这样一封信。弗兰卡自然小心地拆开了信并读了它。不来梅一个叫乌拉的写道,她几乎等不及在周末见到他,她将去车站接他,无论天多冷,她都不会穿内裤,这他应该明白。“这样,”她写道,“你就可以立即给我,在离得最近的门厅、在咖啡店的厕所中、在电梯里。然后我们融入人流,那我就可以拥有那种脸色,你懂的,灿若桃花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