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柱头隐士波多里诺

尼塞塔闭上了嘴巴。波多里诺也闭上嘴巴,他的双手向外张开,就像表示:“就这样。”

“你的故事当中有几件事情没有办法说服我。”尼塞塔突然说道,“‘诗人’对你的朋友编造了一些荒谬的指控,认为他们每个人都杀了腓特烈,不过事实并非如此。你认为你自己重组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但是,如果你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的话,‘诗人’一直都没有承认事情的经过确实如此。”

“他试图杀害我!”

“他已经疯了,这一点非常清楚;他不计一切代价想要拿到‘葛拉达’,而为了能够据为己有,他可以相信拿走杯子的人就是凶手。他可能只是认为杯子在你手上,而你也没有让他知道这件事情,这样就已经足够让他跨过你的尸体来拾起杯子。但是他一直没有承认自己就是杀害腓特烈的凶手。”

“那么是谁呢?”

“你们这十五年来一直认为腓特烈死于意外……”

“我们坚持这么想是为了不用互相怀疑。此外,左西摩一直阴魂不散,所以我们已经有一名凶手。”

“可能吧。但是你可以相信我,我在皇宫里也曾经目击多次的凶案。虽然我们的皇帝也很喜欢以炫耀的心态,让外国访客参观一些发明和神奇的自动装置,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任何人用这些发明来杀人。你听我说,你记得你第一次提到阿祖鲁尼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告诉你,我曾经在君士坦丁堡听说过这个人,我在塞林毕亚也有一个朋友曾经多次造访他的城堡。这个帕夫努吉欧非常了解阿祖鲁尼那些把戏,因为他自己也曾为皇宫建造类似的装置。他很清楚这些戏法能够做些什么事,有一次,他在昂朵尼柯的时代,向皇帝保证只要他拍拍手,就会让一项自动装置开始挥舞军旗。他完成后,昂朵尼柯在一场宴会里当着一些外国使节的面献宝。他拍了手之后,自动装置却一动也不动,帕夫努吉欧也因此被挖掉了一双眼睛。我会问他愿不愿意来这里走一走。其实,自从被放逐到塞林毕亚之后,他一直都觉得很无聊。”

帕夫努吉欧在一个年轻男孩的陪伴下抵达。尽管他曾经遭遇不幸,年岁也已经一大把,但仍然是一个精力充沛、心智敏慧的人。他首先和许久不见的尼塞塔寒暄,接着他想知道自己能够为波多里诺做些什么事。

波多里诺开始为他叙述自己的故事,他简略地带过最开始的部分,从加里波利的市集开始,直到腓特烈驾崩之后一段才进入细节。他不能不提到阿祖鲁尼,不过他隐瞒了养父的身份,并告诉他那是一名和他非常亲近的佛兰德伯爵。他甚至没有提到“葛拉达”,只对他表示那是一个镶满了宝石,受害者非常重视,但是引起许多人觊觎的杯子。波多里诺叙述的时候,帕夫努吉欧偶尔会打断他。“你是一名法兰克人,对不对?”他问,并对他解释,他在某些希腊词汇上的发音方式,是普罗旺斯人特有的典型,或者:“你说话的时候,为什么一直触摸脸颊上的伤疤?”波多里诺怀疑他是否真的失明,而他对他解释,他的声音有的时候会失去响度,就像他把手挡在嘴巴前面一样。如果他像许多人一样触摸自己的胡子,他并不需要盖住自己的嘴巴。所以他触摸的地方是脸颊,而如果有人触摸自己的脸颊的话,不是因为牙痛,就是因为某种缺陷或伤疤。既然波多里诺是名武夫,假设他脸上有道伤疤似乎最为合理。

波多里诺把故事说完之后,帕夫努吉欧告诉他:“所以你现在希望知道腓特烈大帝那间紧闭的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人是腓特烈?”

“好了,好了,所有的人都知道大帝是溺死在距离阿祖鲁尼那座城堡不远的卡里卡努斯河,而阿祖鲁尼在这件事情之后也跟着失踪,因为他的主子雷欧奈认为他没有好好照顾如此显赫的客人,要砍他的头。我一直很惊讶你这位传说中一向习惯在河里游泳的大帝,居然会在卡里卡努斯河这种小溪里灭顶,不过这下子你已经让许多事情豁然。所以,让我们仔细整理一下。”接着,他毫无嘲讽之意地将事情的前后,就像发生在他那对盲眼之前一样地描述了一遍。

“首先,我们先把腓特烈死于这项真空装置的可能性淘汰掉。我知道这项发明,它是作用在楼上一间没有窗户的陋室里,而不是大帝那间有一座壁炉和许多缝隙,空气完全能够自由进出的房间。此外,那项装置完全没有办法运行。我已经尝试过,内部的圆筒和外部的圆管并不能完全吻合,所以空气也可以从千百个缝隙渗进去。许多比阿祖鲁尼优秀的工匠,早已经在好几个世纪之前尝试过这类的实验,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成果。建造那个转动的球体,以及那扇利用温度开启的门,都是克帖西毕欧[1]和希罗[2]的时代就已经知道的游戏,但是,我亲爱的朋友,真空绝对还没有人制造得出来。阿祖鲁尼非常自负,他喜欢让客人惊讶,就这样。我们现在来看看镜子。阿基米德是不是真的烧了罗马人的船舰,除了传说之外,我们并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其事。我看过阿祖鲁尼那几块镜子,它们的尺寸太小了,最多比石磨大一些。就算我们承认他造得很成功,镜子所反射出去的光束,也只有在中午才有足够的力量,而不是在阳光微弱的清晨。此外,这些光束必须穿过彩绘的玻璃,如果他真的把镜子对准大帝的房间,他也得不到任何结果。你相信我说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