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波多里诺横渡森巴帝翁河

“哈利路亚!”走了三天之后,尼塞塔大声欢呼,“塞林毕亚到了,张灯结彩庆祝吧!”这座由平房组成而街上没什么人的城镇确实是张了灯结了彩。他们后来才知道,原来当地人准备隔天庆祝某个圣徒或天使的节日。当地居民的花彩一直布置到城外野地上的一根白色柱子,而尼塞塔对波多里诺解释,几个世纪以前,这个柱子上面曾经住着一名隐士,他一直到去世之后才从柱子上下来,而他曾经在柱子上面完成许多奇迹。不过从那个时候开始,这样的人就不曾再出现,或许这就是造成帝国不幸的原因吧。

他们接着立刻前往尼塞塔能够依靠的那位朋友家,而这位已经上了年纪的泰欧菲拉特又开朗又好客,他用一种真实的手足之情接待他们。他得知他们不幸的遭遇之后,和他们一起为了遭到摧毁的君士坦丁堡哭泣,然后带他们参观屋内足够安顿所有客人的空房间,并立刻招待他们品尝新酿成的葡萄酒,以及丰盛的乳酪橄榄沙拉。虽然不是尼塞塔习惯的精致饮食,但是这顿田野风味的食物,已经足以让他们忘却旅途的不便和远方的家。

“你们在屋里先待上几天,不要到外面闲逛。”泰欧菲拉特建议,“这地方已经来了许多君士坦丁堡的难民,但是我们这一带的人一向和首都的人不和。根据他们的说法,现在是你们这些一向只会摆架子的人来到这个地方求助,所以就连买一块面包,他们也会向你们要求重量相等的金子。但如果光是这样就好了,那些十字军很久以前就来到这里,并一直扮演暴君的角色。想想看,他们知道君士坦丁堡已经落入他们手中,而他们的主子之一成为拜占庭皇帝之后会是什么德行。他们穿着从我们官员身上偷来的礼服四处溜达,把教堂拿出来的主教冠戴在马匹的头上,用一种自己创造的希腊文,并以他们的语言加上淫秽的字眼来唱我们的国歌,用我们祝过圣的盆子来烹煮他们的食物,并带着他们那些装扮成仕女的婊子到处闲逛。不过迟早这些事情都会过去,目前你们先安心待在我家。”

波多里诺和尼塞塔没有再提出其他的要求。接下来的几天,波多里诺在橄榄树下继续叙述他的故事。他们有清爽的葡萄酒可以喝,还有橄榄、许多的橄榄、让他们更加口渴的橄榄可以下酒。尼塞塔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他们最后是不是抵达了祭司王约翰的王国。

可以说抵达了,也可以说没抵达,波多里诺告诉他。再怎么样,提到他们抵达的地方之前,必须先穿越森巴帝翁河。他接着开始说下去的就是这一段冒险。他在叙述阿布杜之死的时候充满了温情和灵性,提到渡河经验时却又表达出史诗般的澎湃庄重。尼塞塔再一次认为,这一点表示波多里诺就像一种尼塞塔从未亲眼见过——波多里诺或许见过——只曾经听人提起的奇怪动物一样,也就是状似小山羊,身体会随着周遭的环境改变颜色的变色龙。这种动物可以从黑色转变成杏仁绿,惟独代表纯真的白色无法呈现。

因为同伴的丧生而伤心不已,他们一行人接着又重新上路,来到了一处山峰绵延的地区。他们向前行进的时候,首先听到了远处传来隆隆的声响,接着是越来越清楚的劈啪声与撞击声,就像是有人从山顶上丢下大量的砾土与岩石,造成的土石流隆隆地滚下山谷一样。接着他们看到了浓雾一般的飞扬尘土,不过和遮蔽阳光的湿气不同的是,这些尘土造成了无以计数的反光,就好像阳光照射的是像蝴蝶一样飞舞的矿物微粒。

最先恍然大悟的是所罗门拉比,“是森巴帝翁河!”他大叫,“所以我们已经非常接近目的地了!”

他们来到河边之后,发现眼前确实是一条石河,而巨大的撞击声,让他们几乎无法听见彼此说话。那是石块和河泥混在一起的惊人岩流,没有止歇地流动。我们可以在湍流当中看到笨重的岩石、不规则的石板,而且锐利如刀锋、大如墓志板,中间还掺杂着砾石、化石、尖石、卵石和锥石。

岩流向前推进的速度就像遭狂风吹袭一般,石灰的碎片层层翻滚,巨大的断层立面被推挤爬升,阻挡了灰泥波浪跳跃的冲力,而被岩块磨得光滑浑圆的石块满天飞跳,在清脆的撞击声中掉落,然后被吞噬在推挤造成的漩涡当中。矿石的上冲断层中间形成了沙尘的气流、白垩的风暴、火山砾的云雾、浮石的泡沫和沥青汇集的溪流。

石膏四处喷溅,炭雹也纷纷掉落在河面上,他们一行人有的时候甚至必须遮住脸孔,才不会造成颜面受伤。

“今天星期几?”波多里诺对他的同伴大叫。一直留意每个星期六的所罗门告诉他,这个星期才刚刚开始,所以至少必须等上六天岩流才会停下来。“但是岩流停下来的时候,我们却不能违反安息日的训示。”他惊慌地大叫。“但是既然你们这些异教徒根本不在乎主日的训示,为什么圣灵——愿他永远受到赞美——不让它在星期日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