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徒(第4/14页)

我真搞不明白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当没有书看了,怎么也找不到可效仿的样板时,我到底会怎么办呢?我也许会一筹莫展,蜷缩一团,一个劲儿地乱擤鼻子。不管怎样,在电车里每天都这么胡思乱想的话,可不行!身体还残留着一种令人讨厌的激情,受不了。虽然我意识到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设法做些事情,但是怎么做才能清晰地把握自己呢?以前的自我批判之类,实在毫无意义。自我批判一下,当发现自己那令人讨厌的弱点时,就会立即沉溺对其姑息,自我安慰,并得出结论说矫枉过正不好,等等。因此,批判也就成了一纸空文。什么都不想倒是不欺人。

在这本杂志里,也有很多人以“年轻女性的缺点”为主题投稿的。读着其中的文章,就觉得像是在说自己,甚至感到很难为情。而且,写文章的人各有特点。感觉平时傻乎乎的人写起文章来正如其人,有种很傻的感觉;从照片上看,感觉爱俏皮的人,使用的语言措辞也诙谐,因此读起来令人觉得可笑,有时我边偷偷地发笑,边往下阅读。宗教家会立刻提出信仰,教育家自始自终都在写恩德、恩情,政治家会谈及汉诗。作家则故弄文笔使用华丽的辞藻,自鸣得意。

不过,文章写得全都是一些真实的东西:没有个性,没有深度,缺少合理的希望和正当的野心。总之,没有理想。即使有批判,也不会直接影响到自己生活的积极性。没有反省意识。没有真正的自觉、自爱和自重。即使有勇气采取行动,也恐怕担不起这一切行为结果的责任。虽然习惯于自己周围的生活方式,并巧妙地处理一切,但是并不对自己以及自己周围的生活抱有合理的、强烈的热情。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谦逊。缺乏独创性。只会模仿。缺少人类本来“爱”的感觉。虽然装作文雅,但其实没有气度。除此之外,文章中还写了很多不足。真正地阅读了之后,有很多地方令人感到恍然如此,决不能否认。

但是,文章里所写的所有词语,总感觉距离这些人平时乐观的心情有差距,他们只是写写罢了。虽然他们使用了很多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啦,什么“本来的”啦等形容词,但是所谓“真正的”爱、“真正的”自觉到底是什么?并没有清楚地写明。也许这些文章的写作者都明白。如果是这样,他们能更具体地只用一句话,非常权威地给我们明示“往右!”“往左!”不知该有多好啊。因为我们已经迷失了爱的表达方式,因此不要对我们说:这也不行,那也不可。如果以一种强有力的口吻吩咐我们:要这样做、那样做的话,我们大家会全部照做的。可能大家都没有自信。在此发表意见的人们,也许并非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有这种意见吧。虽然指责我们没有合理的希望,没有正当的野心,但是当我们在追求合理的理想,付诸了行动时,指责我们的人说不定会在什么地方守卫着我们,并引导着我们吧。

我们隐隐约约地知道自己应该去最好的地方,想去很美的地方,去施展自我的地方。我们想拥有良好的生活。这就是我们所拥有的合理希望和正当的野心。一旦想抱有可依赖、不可动摇的信念,我们就会焦虑。但是,这一切,比如就姑娘家来说,要想体现在一个姑娘的生活上,恐怕需要相当努力吧。还要有母亲、父亲、姐姐和哥哥的见地。(虽然只是在口头上说有点过时,但绝没有轻视老前辈、老人和已婚的人们。不仅如此,他们应该置于二三位。)还要有生活上往来不断的亲戚,还要有熟人,有朋友。还要有一个总以强大力量影响我们的“社会”。当我们想到、看到、思考到这一切时,哪还谈得上发挥自己的个性!还是不要引人注目,默默地沿着大多数人所走的路前行。我们只能认为这才是最明智的。我认为将给予少数人的教育施与所有的人,这是非常可悲的。随着年龄的漫漫增长,就会逐渐明白,学校的修身规定和社会上的法规是截然不同的。如果完全恪守学校的修身规定,他就会被视为傻瓜,被称为怪人,出人头地不了,总是一生贫穷。或许有不撒谎的人吧。如果有的话,这种人永远都是一个失败者。在我的亲人当中,也有一个行为端正、拥有坚定的信念、追求理想、认为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生活的人。可是,亲戚们全都在说这个人的坏话,把其当成傻瓜。虽然我很清楚被当作傻瓜很失败,但不可能施展自己的想法,甚至来反对母亲和亲戚。这很恐怖。小时候,当我的内心想法和大家的完全不一样时,我就会问母亲:

“为什么?”这时,母亲就会用什么一句话对付我,然后就不高兴。她说我:“你不好,你品行有问题。”给人感觉一副可悲的神态。母亲也对父亲说过我的事。当时,父亲只是默然地笑着。后来听说母亲说我是一个“不合群的孩子!”随着年龄渐渐增长,我已经变得战战兢兢的了。我想要做一件西服,也会考虑一下每一个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