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第3/6页)

大哥出来了。他迅速地路过了这个房间,径直去了隔壁的屋子。他脸色也不好,瘦得令人吃惊,表情很严厉。隔壁的房间也来了一位探视母亲的客人。大哥同那位客人说了一会儿话,不久那位客人就回去了。之后,大哥来到了“常居”,在我还什么也没有说之前,先点头道:

“啊!”他双手拄着榻榻米,简单地行了个礼。

“让您多方面担心了。”我拘束地行礼道。接着,我告诉妻子:“他就是文治大哥。”

大哥在我妻子还没开始行礼时,就先向我的妻子行礼了。我紧张地捏了一把汗。一行完礼,大哥就赶紧去了二楼。

我感到奇怪:“唉?”我往坏处想:“出了什么事了吧。”这位大哥自过去以来,只要心情不好,就会这样格外地冷淡,恭恭敬敬地行礼。北先生和中畑先生此外都还没有从二楼下来。难道北先生出了什么差错了吗?一想到这,我突然心中没了底,感到害怕,心开始怦怦地直跳。嫂子微笑着出来催促我们道:

“来啊!”我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能见母亲了。心里面再也没有什么不舒畅的事情了,因为我被许可和母亲见面了。怎么搞的嘛,有点过于担心了。

我们一边穿过走廊,一边听嫂子对我们说:

“母亲从两三天以前就开始盼望着你们,真的在期待着你们。”

母亲躺在一间离开主房、有十张榻榻米大小的旁厅里。她躺在一张大床上,就像枯草一样瘦弱。不过,她意识还很清楚。

当妻子刚初次见面寒暄时,母亲就努力抬起头来,点头示意到“难为你来了”。当我抱着园子,把园子的小手按在了母亲那消瘦的手掌上时,母亲颤抖着手指,用力握住了它。在枕边的、来自五所川原的叔母含着微笑擦拭着眼泪。

病房里除了叔母以外,还有两名护士、我的大姐、二嫂、亲戚老祖母等等很多人。我们去了隔壁六张榻榻米大小的休息室,和大家互相寒暄了一下。大家都说:修治(我的本名)一点儿都没有变,只是稍微胖了一点儿,反倒变得年轻了。园子也一点儿都不认生,对任何人都投以欢笑,甚至让人担心起来。大家都集中在火盆的周围,悄悄地开始小声说话,紧张感也就随之一点点释放了。

“这次,不用着急回去了吧?”

“呀,怎么说呢。说不定会像去年那样,还是待上个两、三个小时就要告辞呢。据北先生说,这样好。因为我什么都要按照北先生说的那样去做啊。”

“可是,母亲身体这么不好,你能不管不问就回去吗?”“反正,这要和北先生商量一下——”

“你该不会什么都那么受北先生的拘束吧。”

“那倒也不是。因为北先生一直以来都非常照顾着我。”

“哟,那倒是如此啊。不过,北先生也决不会——”

“不,所以,我要跟北先生商量一下。听从北先生的吩咐,是不会错的。北先生好像还在二楼跟大哥说话呢。会不会出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了?我们一家三口,没有得到准许,就恬不知耻地搭上火车就来了——”

“你不必那么担心嘛。听说英治(二哥的名字)不是给你发去了快信,叫你速回的吗?”

“那是什么时候?我们没有看到啊。”

“哎呀。我们差点以为你看见了那封快信,才来的呢——”

“那可糟糕了。是走两岔了吧。那可不妙。感觉像是北先生格外爱管闲事似的。”我不由得感到彻底明白了,觉得真不走运。

“不是糟糕的事吧。还是早日快速赶到家的好啊。”

然而,我彻底垂头丧气了起来。也真对不起北先生,他放弃了生意不做,特意把我们带来了。明明正好在一个好时期,告诉给你了,可是呀。我明白了哥哥他们这一懊悔心情,认为这实在是一个不合适的事。

先前,来车站接我们的那位年轻姑娘进到了房间,笑着向我鞠躬行了礼。我又犯错了。这次因为我太过于谨慎了,所以才出错的。她根本就不是女佣,是大姐的孩子。这孩子到七八岁的时候,我都见到过的。可是,当时她是一个肤色黑黑、身材矮小的孩子。现在一看,她不仅身材苗条,而且很有气质,简直判若两人。

“是阿光啊。”叔母也一边笑着,一边说:“她已经是一个很标致的姑娘了吧。”

“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了。”我认真地回答道,“肤色变白了。”

大家都笑了,我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这时,忽然看了一下隔壁房间的母亲,母亲无力地张开了嘴,剧烈地喘着几下气,接着像赶蚊子似的轻轻地让一只瘦弱的手在空中划过。我感觉奇怪,站起身来到了母亲的床边。其他那些人也都是一副担心的神情。他们悄悄地汇集到了母亲的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