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得流油(第4/13页)

然后他们结婚了。去的是一个新教牧师家。牧师的儿子是特德的朋友。双方父母都不知道他们打算结婚。仪式一举行完,罗斯玛丽就来了例假,特德作为一个已婚男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门去买卫生巾。

“你妈知道你告诉我这些吗,卡琳?”

“她不会介意的。后来,她妈发现这事之后,病倒在床,她觉得他们居然结婚了,这事太可怕了。要是她爸妈早知她要嫁给个异教徒,他们准会把她关进多伦多的教会学校。”

“异教徒?”安说。“真的吗?多遗憾啊。”

或许她的意思是,经历了这么多坎坷,婚姻还是没能延续,真遗憾。

卡琳在座位里扭动着。脑袋撞在罗斯玛丽的肩膀上。

“妨碍你吗?”她问。

“没有。”罗斯玛丽说。

卡琳说:“我不会真睡着。拐进山谷的时候,我可得醒着。”

罗斯玛丽开始唱歌。

“醒来吧,醒来吧,宝贝儿克里……”

她用一种缓慢低沉的声音唱,摹仿着唱片上的彼得·西格[5],卡琳记得的下一件事就是车停了。她们已经开上通往拖车的短短的、起伏不平的小路,停在拖车外的树下。拖车门上的灯亮着。然而德里克不在里面。德里克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卡琳不想动弹。她愉快地耍着小性子,扭着身子抗议着,如果在场的人不止罗斯玛丽的话,她是万万不会这么干的。

“出来,出来嘛,”罗斯玛丽命令道,“马上就让你躺到床上,来吧,”她一边拖她,一边笑道,“你以为我背得动你吗?”她把卡琳拖出车,推着她踉踉跄跄走向门口,一边招呼道,“看看那些星星,瞧那些星星呀。它们真美啊。”卡琳嘟囔着,始终耷拉着脑袋。

“上床,上床。”罗斯玛丽说。她们进了门。淡淡的德里克味道—大麻、咖啡豆、木料。以及封闭的拖车里地毯和烹饪的味道。卡琳没脱衣服就一头栽倒在她的窄床上,罗斯玛丽把她去年的睡衣丢给她。“换衣服,不然你醒来时会不舒服,”她吩咐道,“我们早上再整理你的箱子。”

卡琳做出了似乎是这辈子最艰难的一次努力,设法坐起来,扯掉外套,套上睡衣。罗斯玛丽忙着打开四周的窗子。卡琳最后记得听到的是“那口红—那口红是怎么回事?”她最后感觉到的是一片抹布像老妈会做的那样并不温柔地擦到她脸上。她对那味道啐了一口,沉醉于这种孩子气的行为和身子底下凉丝丝的床铺,以及对于睡眠的渴求。

那是星期六晚上。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凌晨之间。到了星期一上午,卡琳问:“我出门去看看安行吗?”罗斯玛丽说:“好啊,去吧。”

她们星期天早上迟迟才起床,一整天都待在拖车里。罗斯玛丽因为下雨而沮丧。“昨晚有星星的,我们回家时有星星来着。”她说。“你来过夏天的第一天就下雨了。”卡琳不得不告诉她没关系,她反正懒洋洋的,不想出门。罗斯玛丽给她做了牛奶咖啡,切了个西瓜,瓜还不太熟(安肯定会注意到,但罗斯玛丽就不会)。下午四点,她们用咸肉、华夫饼、草莓和淡奶油代用品做了一顿大餐。雨已停了,太阳在六点左右下山,可她们还穿着睡衣。这一天算是糟蹋了。“至少我们没看电视,”罗斯玛丽说,“为了这个也值得庆祝庆祝。”

“在此之前而已啦。”卡琳说着扭开了电视。

她们坐在一堆堆罗斯玛丽从橱子里翻出来的旧杂志中。她搬进拖车来住时,它们就在里面,她说她终于要扔掉它们了—先得整理一番,确定有没什么值得保留。整理工作进展不快,因为她总会找到一些段落,大声读出来。卡琳一开始有点厌烦,不过不知不觉还是被拽进旧时光中,研究起里面古怪的广告和难看的发型。

她注意到叠得整整齐齐盖在电话上的毯子。她说:“你不知道怎么把电话切断吗?”

罗斯玛丽说:“我不是真想切断它。我想听到它响起来,但是不用去接它。我希望能做到无视它。我只是不想它太响罢了。”

一整天它都没响。

星期一,毯子仍旧压在电话上,杂志塞回橱子,罗斯玛丽还是没法下决心丢掉它们。天空阴沉沉的,但没下雨。她们仍旧起得很迟,因为昨晚看电影一直看到凌晨两点。

罗斯玛丽在厨房桌上摊开一些打了字的纸页。不是德里克的手稿—那一大捆已经消失了。“德里克的书真的有意思吗?”卡琳问。

她以前从没想到跟罗斯玛丽讨论这个。那捆手稿就像一大团乱糟糟的铁丝网,永远堆在桌子上,德里克和罗斯玛丽始终在试图理清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