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余收割者

他们玩的游戏,与从前索菲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和伊芙在漫长无聊的驱车旅行中玩的如出一辙。只不过那时是抓间谍—现在变成抓外星人。索菲的孩子们,菲利普和黛西,坐在后座。黛西三岁不到,啥都搞不明白。七岁的菲利普充任指挥员。他负责挑选要追踪的车辆,里面坐的都是刚刚抵达的太空旅行者,正赶往秘密总部,也就是进攻地球的外星人的老巢。他们接收别的车里样子可疑的人、站在邮箱边的某个人,甚至田里开拖拉机的人发出的信号,获得方向指示。许多外星人已经抵达地球,已被转变—这是菲利普发明的说法—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加油站服务员、推婴儿车的女人、躺在婴儿车里的婴儿。都可能在发信号。

通常,伊芙和索菲会在繁忙的公路上玩这个游戏,路上车很多,不会有人注意她们。(不过有一次她们太投入了,跟着开上了一条郊区小道。)今天在伊芙行驶的乡间小路上就没这么容易了。为解决这一点,她解释道,他们或许应当一会儿追踪一辆车,一会儿换成另一辆,因为有些车只是障眼物,根本不是开往秘密总部,而是用来误导你的。

“不对,不是那样,”菲利普抗议,“他们是这么干的,他们会从一辆车里把人吸出来吐进另一辆,防止有人追踪。他们可以先是在一个人的身体里,然后嗖地穿过空气钻进另一辆车里的另一个身体里。他们一直在钻进不同的人里,所以大家根本不知道身体里到底是谁。”

“真的啊?”伊芙问,“那我们怎么知道要追哪一辆呢?”

“车牌上的编码,”菲利普解释,“它会根据他们在车里发出的电场改变。这样他们在太空中的追踪器就能跟着他们。诀窍很简单,可我不能告诉你。”

“嗯,那就别说。”伊芙说。“我估计没几个人知道。”

菲利普说:“我是安大略省目前唯一一个知道的。”

他勒着安全带,尽可能朝前坐,时不时聚精会神地叩着牙齿,发出轻轻的嘘声提醒她。

“嗯嗯,注意那里,”他说,“我想你得调头了。对,对。我想这样应该就对了。”

他们一直跟着一辆白色马自达,现在显然换成了一辆福特牌绿色旧敞篷卡车。伊芙问:“你确定吗?”

“确定。”

“你感觉到他们从空气中被吸过去了吗?”

“他们是同时被转变的。”菲利普说。“我是说过‘吸过去’,但那只是为了容易听懂啦。”

伊芙本打算最后发现总部位于出售冰激凌的乡间商店,或者在操场上。可以解释说,所有外星人都到那里集合,变成了小孩们,而且受到冰激凌、滑梯和秋千诱惑,暂时失去力量。所以不必担心他们会诱拐你—或者钻进你的身体—除非你选择了错误的冰激凌口味,或者在特定的秋千上晃了错误的次数。(最好保留一点危险的可能,不然菲利普会觉得受辱,变得大失所望呢。)不过,现在菲利普如此彻底地夺走主动权,所以结局变得悬而未决。敞篷卡车从铺了路面的乡村马路拐上一条碎石小路。这是一辆没顶盖的旧卡车,车身锈迹斑斑—它不会开多远。大有可能是打算开回某个农场上的家。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他们也许不会再遇上别的汽车来改变方向了。

“你确信是这一辆吗?”伊芙建议。“里面只有一个人,你知道。我觉得他们从来不会独自旅行。”

“还有狗呢。”菲利普说。

卡车的露天车斗里有一只狗,正在车斗两侧来回奔跑,仿佛到处都有状况要它对付。

“狗也算一个。”菲利普说。

早上,索菲出发去多伦多机场接伊安,菲利普负责在儿童室陪黛西。自打来到这幢陌生房子,黛西表现一直很好—除了假期的每天晚上都会尿床—不过,今天妈妈还是头一回走开,把她留在家里。索菲请菲利普帮忙分散她的注意力,他居然热情万丈地接受了(因为新变化而兴高采烈?)。他模仿怒吼的马达声,射击地板那头的玩具汽车,掩盖住索菲启动租来的真正的汽车出门的声音。然后他对伊芙吼道:“那个大啥走了没有?”

伊芙正在厨房清理吃剩的早餐,做着自我调整。她走进起居室。昨晚她和索菲看的电影录像带就放在这个房间。

《廊桥遗梦》。

“‘大啥’是什么?”黛西问。

儿童室和起居室相连。这是一幢局促的小房子,装修廉价,用于夏季出租。伊芙原本打算租一幢湖边小屋度假—这可是大概五年以来,索菲和菲利普头一回来看她,黛西更是第一次到这里。她选了这片休伦湖岸,是因为她父母过去带着还是孩子的她和哥哥来过。怎料今非昔比—从前的小屋全都变成了实实在在的郊外别墅,出租屋无处可觅。这幢与湖岸多岩石、没人去的北端还隔了半英里之远的房子,已经是她能租到的最好的一幢了。它位于一片玉米地正中央。她像当年爸爸告诉她一样告诉孩子们说,晚上你们能听到玉米在长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