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人的爱情(第4/24页)

西斯·费恩斯则从不在家透露任何事。

西斯·费恩斯是家中独子。他爸妈比大多数男孩的爸妈都老,没准与他们那种空耗精力的活法有关。西斯和两个男孩告别后就一路小跑,最后一个街区他通常都是小跑而过。不是因为他盼着回家,或者觉得赶回去有啥好处。他或许只想赶时间,因为在最后这个街区,他总是忧心忡忡。

他妈在厨房。不错。她起床了,只是还穿着睡衣。他爸不在家,也不错。爸爸在谷仓升降机那干活,星期六下午不上班,要是这会儿不在家,大有可能就是直接去了昆伯伦。这意味着下午迟些时候,他们才用对付他。

西斯爸爸也叫西斯·费恩斯。这个名字在瓦利家喻户晓,一般人对它都挺有感情,哪怕三四十年后,谁讲故事提到它,大家仍会知道指的是当爹的,而不是儿子。要是镇里新来乍到的人指出,“这听起来不大像西斯嘛。”人家就会告诉他,说的可不是那个西斯。

“不是他,咱们说的是他老头子。”

他们谈论着西斯·费恩斯上医院—或者被送到医院—治肺病,或者别的什么重病那回,护士用湿毛巾或湿毯子裹住他,让他退烧。他大汗淋漓地退了烧,毛巾和毯子都变成棕黄色。排出来的都是他体内的尼古丁。护士们瞠目结舌。西斯却得意非凡。他宣称十岁就开始抽烟喝酒了。

还有他去教堂那次。很难想象他为啥要去,不过那是一座浸信会教堂,他老婆是浸信会的,他可能是为了讨好她,尽管这听起来更不可思议。他去的是个星期天,他们正在领圣餐。在浸信会教堂,面包还是面包,葡萄酒却换成葡萄汁。“这是啥嘛?”西斯·费恩斯大声嚷嚷,“这要是那羔羊的血,它一准得了他妈的贫血病。”

费恩斯家的厨房正做着午饭。桌上搁着一条切好的面包,开了一罐甜菜丁。几片腊肠煎好了—在鸡蛋之前煎的,该在之后煎才对—搁在炉顶保温。西斯妈妈开始煎鸡蛋。她伏在炉子边,一手抓煎锅,一手捂肚子,显然正忍着痛。

西斯从她手中抓过煎锅,把开得太大的电炉关小。他把煎锅抬离炉子,等炉面温度降低,免得蛋白煎得太硬,边缘发焦。他来迟啦,没能先擦掉旧油渍,丢一小块新猪油到煎锅里。他妈从不擦掉旧油渍,任它从上一顿饭用到下一顿,实在不行了才添一点新猪油。

等到温度合适,他把煎锅搁回去,慢慢把边缘歪歪扭扭的鸡蛋煎成规则的圆形。他找了把干净汤匙,挑点滚热的猪油淋上蛋黄,让它们变结实。他和妈妈喜欢吃这样的鸡蛋,不过妈妈经常煎不好。爸爸喜欢翻过来压得像煎饼一样扁,煎得像皮鞋一样硬邦邦,加上胡椒,变得黑乎乎的鸡蛋。这个西斯也会。

别的男孩对他在厨房里的娴熟技艺一无所知—同样也不晓得他在家门口、餐厅窗外的伏牛花灌木后头的隐蔽死角设的秘密藏物所。

他忙着煎蛋,妈妈坐在窗边椅子上。她时不时朝街上瞥一眼。他爸爸仍有可能回来吃点什么。他或许还没喝醉。不过他的行为并不总是取决于醉酒程度。要是他这会儿走进厨房,他或许会吩咐西斯给他也煎几个蛋。会问他怎么没围围裙呢,会评价说他都够给人当个像样的老婆了。他心情好时就是这样。要是心情不好,就会死瞪着西斯—也就是说,用一种虚张声势、死命威胁人的眼神—警告他小心点。

“你小子是个精明鬼,是吗?哼,奉劝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这种时候,要是西斯回瞪他,或者不回瞪他,或者掉下或搁下铲子时发出丁点声响—或者哪怕他小心翼翼,不掉下任何东西,也不发出任何声音—他爸爸都会龇着牙,像狗一样嚎叫起来。这模样挺可笑的—也确实可笑,不过他可是当真的。一分钟后,食物和盘子都砸到地上,桌子椅子都掀个底朝天,他会满房间撵着西斯,一边嚎叫道,这回可不会放过他,一准把他的脸压扁在烫炉子上,咋样?你一定会以为他疯了。不过,这时要是有人敲门—比方说,他哪个朋友过来接他—眨眼间,他的表情就恢复如常。他打开门,心情愉快地大声招呼朋友:

“马上来。我本该请你进门,可老婆又在摔盘子啦。”

他也没指望人家相信。他这么说无非是想把家里的事用一两句笑话打发掉。

西斯妈妈问西斯,天气是不是变暖和了,早上他去哪儿了。

“是啊,”他回答,又补充道,“去河滩了。”

她说她就觉着打他身上闻到河风味儿来着。

“晓得我们吃过后,我马上打算干啥吗?”她说,“我要拿个热水瓶,回到床上。或许这样就会养好精神,又能做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