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作(第3/10页)

他没有仔细看看是否有脚印。

他构想出了当时的情形。先是根据警官的报告,然后根据佩格的说法。

大约八点二十分,佩格走出家门。克莱顿上学了,凯文因为耳部感染,待在地下室,一边放比利·爱多尔[2]的磁带,一边看电视上的游戏节目。佩格没忘记鸡蛋。她钻进汽车,发动车子预热,然后走下小路,走过韦伯家门口没扫的雪地,沿他们的车道走到边门。她围着白色毛线围巾,戴着白色毛线帽,身穿淡紫色羽绒服。这些衣服把吉尔莫的大多数女人都变成了水桶,不过佩格非常苗条,所以看起来倒还好。

小路边的房子起初只有三种式样。现在大都旧貌换新颜,装了新窗、走廊、侧翼和平台,再也不容易找出真正相同的了。韦伯家的房子原本和凯珀家是一模一样的,不过前窗已经改过,圣诞卡风格的窗格子拆了,屋顶也抬高了,现在对着小路的是楼上一扇很大的窗子。房子的护墙是浅绿色的,边框是白色的,没装百叶窗。

和佩格家一样,边门通往一个杂用间。她先是轻轻敲了敲门,以为他们都在距离杂用间只有几步的厨房里。她自然也看到了汽车,心想不知他们是否很迟才回到家,这会儿正在睡觉。(她还没意识到扫雪以及扫雪车昨晚没来的问题。这个是她事后回到自己车里倒车时才突然想到的。)渐渐她敲得越来越响。脸在光线明亮的冰天雪地里已经冻痛。她试着推推门,门没锁。为了避寒,她推门进屋,一边大声招呼着。

小屋很暗。厨房没透进任何光线,而且边门上还挂着一道竹帘。她把鸡蛋搁在干衣机上便打算离开。旋即她想,最好把它们送进厨房,免得韦伯夫妇早餐时想吃鸡蛋,却发现已经一个不剩。他们不会想到去杂用间找的。

(事实上这一点是罗伯特自己的理解。她没说所有这些细节,不过他忘了她没说。事实上,她只是叙述道:“我想最好把它们送进厨房。”)

厨房水槽上方的窗子和早餐桌边的窗子上挂着同样的竹帘,这意味着尽管和凯珀家的厨房一样,这间厨房也朝东,而且太阳这会儿高挂天顶,但并没有多少光线透进屋来。在这里,一天尚未开始。

不过房子里很暖和。或许他们不久前起来过,打开暖气又上床了;或许他们整晚都没关暖气—尽管佩格觉得他们不像这么大手大脚的人。她把鸡蛋放到水槽边的台面上。厨房的布局和她家几乎一模一样。她注意到几个碟子摞着泡在水里,还没洗。看来他们上床前吃了点东西。

她站在起居室门口又招呼了一声。

起居室非常整洁。佩格觉得有点整洁过头了。不过—正如她对罗伯特解释的—一对退休夫妇的起居室十有八九会给一个身边总围绕着小孩的女人带来这种感觉吧。佩格自己从来没能过上秩序井然的生活,尽管她或许不乏此愿。她自己娘家有六个孩子,前公婆家的农场房子同样也是挤挤挨挨的,然后她又生了两个孩子。她告诉过罗伯特一件往事。有一次她想要一块美丽的肥皂作圣诞节礼物,一块上面有玫瑰浮雕的粉色肥皂。她得到了。每次用过,她都把它收好,免得它像家里的所有其他肥皂一样开裂,裂口处发霉。她那时已经长大了,或者自以为如此。

她在杂用间跺跺脚,跺掉靴子上的雪。不过还是犹豫着不愿踩上起居室干净的米色地毯。她又招呼了一声。她喊的是韦伯夫妇的名字,这两个名字她挺陌生的。瓦尔特和诺拉。他们去年四月才搬来,之后两度出门旅行,所以她感觉跟他们一点也不熟。但是要是喊:“韦伯先生和夫人。你们起床了吗?韦伯先生和夫人?”未免也太傻了。

没有人回答。

起居室有一道楼梯通上去,跟佩格和罗伯特家一样。这会儿,佩格走过干净的米色地毯,走到楼梯脚下,楼梯上铺着同样的地毯。她爬上楼梯,没再招呼了。

她想必那时候就心里有数,否则就会继续招呼了。那才是正常的做法啊,越走近正在睡觉的人,你越会不断喊他们,以便提醒他们。他们没准睡得很沉。没准喝醉了。根据人们的了解,那不是韦伯夫妇的习惯,不过没人真的熟悉他们。退休夫妇。早早退休了。他从前是个会计,她是个老师。他们过去住汉密尔顿。他们选择了吉尔莫,因为瓦尔特·韦伯的姑姑和姑父以前住在这里,他还是小孩时来过他们家。现在姑姑和姑父都去世了,但这地方想必给他留下了美好回忆。此外这里物价便宜,这房子想必比他们的预算还要便宜不少。他们打算把余钱用来旅行。他们没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