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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女伴的全部话题都是关于谁会是她最可能的竞争对手,很显然这也是所有其他女孩与女伴谈论的话题,即使在她们中间装出相互喜欢的样子,这也是她们打电话回家时要谈的东西。多恩告诉瑞典佬,特别是那些南方的女孩还真能装模做样:“啊,你真是漂亮极了,你这头发美得不得了……”对发型的赞扬使多恩这样实心实意的女孩有些信以为真了,从其他女孩的谈话中几乎觉得生活机遇存在于发型中——不是掌握在你的命运手中,而是靠你的发型来操纵。

她们带着女伴参观了钢铁码头,在著名的斯塔恩船长海鲜馆和游艇里品尝了鱼宴,到杰克·奎斯查德牛排店参加牛排宴会,第三天早晨她们全体在大会厅前照了相。一位大会的官员对她们讲,这张照片将是她们一生都将珍藏的东西,她们所结成的友谊会延续一辈子,她们将在今后的岁月里保持相互联系,有一天她们会以相互的名字为自己的孩子命名——可是当早晨报纸登出来时,姑娘们对女伴说道,“啊,我的天,上面没有我。天哪,这家伙看起来好像她会赢。”

每天都在排练,连续一周每晚她们都要登台表演。年复一年,人们来到大西洋城参观美国小姐的选美比赛,买票观看晚上的表演,穿戴整齐去看姑娘们在台上展示各自的天赋和进行乐曲表演。有位弹钢琴的姑娘演奏了“月光奏鸣曲”作为自己的单独表演,多恩为自己选的曲子要浮华一些,是当时流行的“直到终结时”,肖邦的一首波洛涅兹舞曲。“我现在处于表演业里,整天都停不下来,没有一刻空闲。因为新泽西是主办州,所有人都注视着我,我也不想让大家失望,我真的不想,我不能忍受——”“你不会的,多尼。你已经有了威尔逊伯爵这一票,他是裁判中最著名的。我感觉得到,我很清楚,你会赢。”

但是他错了,夺冠的是亚利桑那小姐,多恩甚至没能进入前十名。那时候,宣布优胜者时,姑娘们还待在后台。一排一排的镜子和桌子按字母顺序摆放,宣布结果时多恩正在中央。她不得不随着音乐微笑和拼命地鼓掌,她失败了,更糟糕的是,还得跑回台上和其他落榜者一道,跟着司仪鲍伯·罗塞尔唱起那个时代的美国小姐之歌:“每一朵花,每一枝玫瑰,踮起脚尖……美国小姐正从旁边走过!”此时一位和她一样矮小、体轻、黝黑的姑娘——来自亚利桑那的小杰奎·梅瑟尔,她曾在泳装比赛中夺冠,可多恩从未想到她会赢——一举征服大厅里的观众。尔后,在告别舞会上,尽管对多恩来说非常难受,她并没有像其他姑娘那么伤心。与参加典礼的新泽西州人对她说的一样,各州的人也对她们说过同样的话:“你会赢的,你将成为美国小姐。”她告诉他,这舞会是她见过的最悲惨的情景。“你不得不到处走,露出笑脸,真糟糕。”她说道。“他们从海岸警卫队弄来这些人,或者管它什么地方——安纳波利斯[23]。他们穿着怪异的白色制服,饰以金穗和缎带。我猜人们认为我们和他们跳舞会很安全,他们和你跳舞时连下巴都收进去。晚会一过就可以回家了。”

事后一连数月,这种让人激动不已的冒险经历不愿消退,甚至当她作为新泽西小姐到处参加剪彩,向大家挥手致意,庆祝商场开张和车展的时候,她还在大声的询问自己,像在大西洋城那个星期似的从未预料到的事情是否还会在她身上发生。她将1949年美国小姐选美大赛的官方年鉴一直放在床边,那是一本由大赛主办方制作的,那个星期在大西洋城卖出的:上面有姑娘们的照片,每页四人,每位下面带着各州的略图和个人简历。新泽西小姐相片的这一页上——笑容端庄的多恩,身着晚礼服和与之相配的十二扣的编织手套——页角整齐地折着。“玛丽·多恩·德威尔,二十二岁,新泽西州伊丽莎白市,肤色浅黑,今年大典上肩负着新泽西的希望。新泽西州东奥伦奇市乌普萨拉学院毕业生,音乐教育专业,玛丽·多恩的理想是当一名高中音乐教师。她身高5.25英尺,蓝眼睛,爱好游泳、方形舞[24]和烹调。(左上角)”不愿轻易放弃她这种从前未曾体验过的兴奋,她不停地复述对于这个来自高地路孩子简直像神话一般的故事,高地路一名管子工的女儿,却被放在众人面前展示,为美国小姐的桂冠而竞争。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表现出来的那种勇气。“啊,那展台坡道,塞莫尔,很长的坡道,很长,很长,要在上面露出笑脸……”

1969年,当人们把请帖寄到旧里姆洛克,邀请多恩参加当年的美国小姐选美的参赛人员二十周年聚会时,她已是在梅丽失踪后第二回到医院治疗。那是在五月份,心理医生和上次一样友好,房间还是那样舒适的,绵延起伏的风景画依然漂亮,步行道甚至更好,病人住的带走廊的平房周围栽满郁金香,此时四周全是大片的绿油油的田野,美不胜收——因为这是两年中的第二次,这地方又如此之美,加上他刚从纽瓦克直接赶来,到达时正是傍晚,新割青草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如细香葱一样鲜美,扑鼻而来,这真叫糟糕透顶,所以他没有让多恩看到为1949年而举行重聚的邀请信。情况够糟了——她对他说起的那些事情太古怪,伤心地哭述她的羞愧,她的耻辱,她生命的虚度是如此令人难受——新泽西小姐之类的东西早已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