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1/21页)
书中,伊夫称铁林,“别名艾拉·林戈尔德”,是一位“共产主义疯子”,用共产主义思想“攻击威吓”了她,每天晚餐时对她和西尔菲德进行说教,对着她们大喊大叫,尽其所能给她们两人“洗脑”,让她们为共产主义运动服务。“我不相信我一生中见过像我年轻的女儿所做的如此崇高的事,她只热爱整日安静地坐着弹奏竖琴,面对这个共产主义疯子和他的斯大林主义、极权主义谎言,她竭力为美国民主辩护。我不相信我一生中见过像这个共产主义疯子所做的如此残酷的事,他用尽一切苏联集中营的手段要让这个勇敢的孩子屈服。”
封页上是西尔菲德的照片,但不是我认识的西尔菲德,不是那个体形庞大,二十三岁,讽世的西尔菲德,她穿着吉普赛服装,风趣轻松地帮我吃完那晚宴会的晚餐,随后把她母亲的朋友一个个批评过来逗我乐,而是一个圆脸小小的西尔菲德,黑黑的大眼睛,梳着辫子,穿一件晚会礼服,守着一块贝弗利山庄生日蛋糕对着她美丽的妈妈微笑。西尔菲德穿着白色棉制礼服,上面绣着小草莓,裙子被衬裙撑开,缚着腰带,在背后打成一个蝴蝶结。是西尔菲德四十二磅的时候,她六岁大,穿着白短袜,黑色玛丽·简鞋子。这个西尔菲德不是彭宁顿的孩子,甚至也不是伊夫的孩子,而是上帝的孩子。这张照片达到了伊夫一开始取这名字用其模糊想象之意义的效果:使西尔菲德超凡脱俗,升至空中而成了非人间的。西尔菲德成了圣人,不带丝毫邪恶,不在这世上占有任何位置。西尔菲德成了与人对抗者所不是的一切。
“妈妈,妈妈,”一次高潮场景中,这勇敢的孩子无助地对妈妈喊道,“他书房里那些人在说俄语!”
俄国特工。俄国间谍。俄国文件。自世界各地共产党处日夜涌入家里的密信,电话,和派人送来的信。在这所房子里和“新泽西州最偏僻地区共产党的秘密藏身处”召开的支部会议。还有“在格林尼治村他短期租借的一处全层公寓,在华盛顿广场北街,著名的乔治·华盛顿雕像对面——铁林短期租住这所公寓是为了给逃避联邦调查局追查的共产党分子提供安全庇护所。”
“谎言!”我喊道。“十足疯狂的谎言!”可是我怎样确信知道呢?谁又能做到呢?倘若她这本书的惊人前言是真的又该如何?可能吗?许多年来我不愿去读伊夫·弗雷姆这本书,尽可能长期保护我原来和艾拉的关系,而与此同时,我已在逐渐放弃他和他夸夸其谈的演讲,已经到了几乎可以摈弃他的地步。但是因为我不想让这本书成为我们之间故事的不良结尾,我就跳着看,没有仔细看前言以后的部分。对报纸上写到《自由勇敢者》主演的奸诈虚伪我也不太感兴趣,他演过那么多伟大的美国人,尽管他自己全然成了个更邪恶的角色。根据伊夫的声明,他自己负责把索科洛的所有剧本交给一名俄国特工以寻求他的建议和赞同——我为什么会愿意加入这个呢?此中没有乐趣,对此我也无能为力。
即使把对他从事间谍活动的指控放在一边,但是要让我相信把我带入成人世界的人会就他是共产党这点对我的家庭说假话,此事对我而言,其痛苦不亚于要我相信阿尔杰·希斯或罗森伯格夫妇会对国人扯谎,否认他们是共产党。我哪一部分都不肯读,正如在此之前我不肯相信。
伊夫的书开头是这样的,前言,开篇即是一颗炸弹:
我这么做对吗?我这么做容易吗?相信我,远远不容易。这是我一生最可怕最艰难的工作。我怎可能把此看作我的道德和爱国义务而去告发一个我像爱铁林一样深爱着的男人呢?
因为我是一名美国演员,我曾宣誓以全身心来与表演界的共产党渗透作斗争。因为我是美国演员,对给了我如此之多的爱和肯定的美国观众负有庄严而不可撼动的责任,暴露揭穿共产党对广播界的控制程度,我通过我嫁给的这个人知道了这些,我爱他超过我认得的所有男人,但是他却决意利用大众文化的武器破坏美国的生活方式。
这个人就是广播剧演员铁林,别名艾拉·林戈尔德,美国共产党正式党员,致力于控制美国广播的地下共产党间谍部门的美国头目。铁林,别名艾拉·林戈尔德,受命于莫斯科的美国人。
我知道为什么我嫁给了这个人:出于女人的爱。而他为什么娶了我呢?因为共产党命令他!铁林从没爱过我。铁林利用了我。铁林和我结婚是为了更好地渗入美国表演界。是的,我嫁给了马基雅弗利式的共产党人,这个道德败坏的人诡计多端,几乎毁了我的生活,事业,和我爱的孩子的生活。这一切都是为了推进斯大林统治世界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