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13/15页)

“他就他是位闯入者而道歉,因为他是个陌生人、外来的人,因为他不是她自己的父亲而是个她不了解的人,她绝无任何理由喜欢他或信任他。他对她说既然他是另外一个人,而人又并无多少可称赞的良好记录,或许她有一切理由来不喜欢他不信任他。他说,‘我知道喜爱上一个人不那么容易。可是为什么不试试我呢?我不是江博·弗里德曼。我是不一样的,来自不同的公司,序列号不一样。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呢,西尔菲德?给我九十天吧,怎么样?’

“然后他给西尔菲德讲起江博·弗里德曼的贪婪以及那是如何源自美国的腐败。‘美国商业是场龌龊的游戏。是知情人的游戏,’他告诉她,‘而江博就是典型的知情人士。江博甚至都算不上是地产投机商,那才是真够恶劣的人。他是投机商的掩护马。他取得交易的一小片,甚至没有付一块硬币。现在,在美国,基本上大钱都是通过秘密赚来的。明白吗?不正当地下交易。当然,人人都该遵循规则办事,当然,也假装是正直的,人人都正大光明。看,西尔菲德——你知道投机商和投资者之间的区别吗?投资者持有地产,承担涉及的风险;或有收益或蒙受损失。投机商则进行交易。交易土地像交易沙丁鱼。由此致富。现在,经济大崩溃前,人们把自地产中抽取得来的资金用来投机去从银行中分批提取现金。而这些贷款要求偿清的时候,他们就会失去土地,土地会回到银行手中。到了江博·弗里德曼这些人手里。因为要从银行处凭他们手持的这张毫无价值的文书筹得现金,就得大大削价卖出,一美元只卖得一便士……’

“艾拉是名教育家,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约翰尼·奥戴的好学生。怎么说呢,伊夫是欢喜了,得了新生的女人,所有的事又都美好起来。有了属于她的真正的男人,她女儿的真正的父亲。终究有了一位会做父亲该做之事的父亲!

“‘且说这其中非法的一部分,西尔菲德,它成为固定交易的途径,’艾拉解释道,‘其间的勾结……’

“讲课最后结束了,伊夫站起来,走过去握住西尔菲德的手,说,‘我爱你’。但不是说一次。哼。是‘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紧抓着孩子的手不放,边说着‘我爱你’。每重复一次都比上一句更至诚。她是个表演者——至诚时她可以令自己信服。‘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艾拉有没有自己想到,走吧?艾拉有没有自己想过,这女人身处困扰之中,这女人面临的困境我略有所知:这是个不和的家庭,对之我一无所措。

“没有。他以为铁人曾击退种种不利达到了他现在的阶段,不会被一位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击败。这个人被情感软化了:他疯狂地爱上伊夫·弗雷姆,他从来不曾认得她这样的女人,他想要个她的孩子。他想要个家。一个家庭。一个未来。他想和人们一样地吃晚餐——不是在别的某处柜台上自己吃,从满是污垢的糖罐里往咖啡里加糖,而是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在一张像样的餐桌前吃饭。就因为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发了通脾气,他就会放弃他所梦想的一切吗?与坏家伙作斗争吧。教育他们。改变他们。若说有谁能让事情运转将别人改正的话,那就是艾拉和他的执着。

“形势的确缓和下来。不再挥拳相向。不再怒气冲天。西尔菲德看来好像领会了他的意思。有时在晚餐桌上她甚至试图去听上两分钟艾拉在讲些什么。而他想,这是震撼于我的到来。因为他是艾拉。因为他不放弃,因为他不退出,因为他就每件事向每人说明了六十二遍,他相信他已经战胜了。艾拉要求西尔菲德尊重她的母亲,他相信他会得到。而这恰恰是西尔菲德所不能容许的要求。只要她能将母亲支得团团转,她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这就立刻使艾拉成了妨碍。艾拉也喊也叫,但他是伊夫生活中第一位尊敬地对她的男人。而这是西尔菲德受不了的。

“西尔菲德开始专业演奏,为广播城音乐厅管弦乐队作替补第二竖琴手。常常被召去演奏,一周一次或两次,她还得了一份周五晚上在东六十区一家高级餐馆演奏的工作。艾拉开车送她,带着她的琴,自格林尼治村到那家餐馆,然后等她结束了再去接她和琴。他有两用车,在房子前停下,走进去,得把竖琴扛下楼梯。竖琴搁在毡套子里,艾拉一只手放在琴柱上,一只手插进琴背后的音洞内,抬起琴来,把琴搁在他们放在车里的一个垫子上,开车把西尔菲德和竖琴送到餐馆去。到了餐馆,把竖琴从车中取出来,就他这样的大广播明星,扛进餐馆。十点三十分,餐馆晚餐服务结束,西尔菲德可以回格林尼治村了,他就来接她,重复来一遍整个操作过程。每个星期五。他也恨这强加给他的体力活——那家伙重约八十磅呢——但他还是干了。我记得他垮掉后住院时对我说,‘她和我结婚是为了让我给她女儿扛琴!那女人就为了这个和我结婚!为了拖那架该死的竖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