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3/17页)

或者我应该说:我被空中的流弹擦伤?

我擦干血,带着疲惫将伤口堵住。

现在我只好控诉我们的感官弱点。我恍然大悟,我没把您辨认出来。我的眼睛、我的耳朵还从未识别出什么,在您这里更是彻底失效。我总是事后才发现自己以为如何的事情其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我的感觉,也是制造错觉的装置。我全是错误的感觉。没有一件事情是我感觉的样子。也许我对自己的感觉也不对。所以我也学会了不刻意塑造自己。我通过适应来达到一切目标。

如果我做到了适应一切,我去适应的那些人就会接纳我、认可我。所以我欣喜若狂地给您写了一封信。我盼着您回信,别无所求。我盼您回信和盼您不回信的愿望同样强烈。您回了信。我对您的句子俯首帖耳,它们有怎样的建议和命令,我就怎样回信。您的第一封信就已使我着迷。无可救药。一封信给我创造一种感觉,我在感觉之中沉没。

我想以别人从未有过的方式来适应您。适应您的人不是我,而是一个想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来适应您的人。这无所谓。构成我的困境和必然性的一切,我都称之为礼貌。

您必须承认,我们因为不可能而振奋。现在我应该感谢您从丰富多彩的不可能性中间选中了一个并且认真对待?跟不可能性当真。跟它当真就意味着中断来往,结束,阿门。

这样我会思念不可能。没有不可能我无法生活,而我们,您和我,就是不可能。我不理解您没有不可能如何生活。

作家用如下诗句向神学家告别:

我们渴望超越自我

在同一时间

游弋于江海湖泊

做沙漠的炽热

夜里的霜冻

冷杉树梢随风摇曳

友谊的缔造者

查电表的

钥匙的

保管者

所有人的医生

和所有人的

病人。

从前

摩肩

接踵

现在稀稀落落

甚至

空空荡荡。

6

2011年2月1日

亲爱的巴西尔·施鲁普,

我真情愿没有读到上封信!用您的教会拉丁语来表达,这就是prostratio29。您可真是一个天主教徒!彻头彻尾的天主教徒!五体投地是您天生的本领!耶稣受难日礼仪。获悉这些事情,我们心中不无妒忌。

尽管我觉得自己铁石心肠,几乎有点恶毒,但我还是开门见山:您没有说服我。您用各种各样的名称来形容您的采访留下的缺憾,但是您几乎没让背叛这个字眼出现。还有让我感觉为背叛的一切。采访所缺的,来信仍然缺乏。这个错误没法弥补。除非您来一个完全背道而驰的采访。但是您做不到,这个您说得很清楚。

幸好无人知道我们——您和我——在缩短距离方面走了多远。否则现在别人会做鬼脸。但是他们不存在,或者只存在于我的想象。既然您把您的背叛描述为一种天性的必然,您就非背叛不可,这点我充分理解。但是我没法长期与这种背叛为邻。

请您别再五体投地。

以尽可能的友好方式向您问好

玛雅·施内林

7

2011年2月3日

尊敬的女士,

您回信了。写什么无所谓。您回了信。给我。给叛徒。您没法原谅自己。我可以,我原谅您回了信。您读了信。我不配这种待遇,对此您和我一样清楚。所以我被感激之情淹没。现在我对死亡的感觉前所未有地清晰。因为您回了信,我就感觉自己空前强大,所以我就飘飘然,感觉现在死而无憾。

今天上午,在未见来信之前,我在城里东游西逛,最终到了您住的地方。坐的轻轨。对面坐着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女人。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姑娘,耳朵里塞着耳机,耳机通过一根线与机器相连。我觉得她像新生胎儿。我们,我和那个与我同龄的女人,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柏林景观。因为我们是同样的神态,谁看见我们都会以为我们是一对。她的外套的兜帽镶着厚厚一圈皮毛。兔毛。这个望着窗外的女人的脑袋就被一圈皮毛环绕。她的外套敞着。长长的绿宝石项链的下方吊着一个黑色的十字架,十字架上有个东西熠熠发光。望着窗外的时候她双手握着十字架。所以我想到您,我认为这个女人传递了一个信息。说这个女人与我年纪相仿,这毫无道理。她看不出岁数。绝对看不出岁数。深绿色毛料连衣裙止于膝盖。眉毛高挑。下面的眼睛几乎有点乜斜。讥讽眼神,我想。不是针对具体的人和事的讥讽,而是讥讽一切。轻轻松松,无动于衷,仿佛以不变应万变。您的脸上不也有这种毫无目标的讥讽神情吗?如果您觉察到这一点,您不努力表现出和善吗?譬如说用您的嘴。看不出年龄的女人的裙边没有完全罩过膝盖。我想说的是:您的膝盖对着我喊。我们和膝盖的关系亲密无间。但是我话未出口,她就把裙边扯过了膝盖。我及时咽下了一句:做得对。我们到了终点站。胎儿早已下车。被我当成您的使者的女人站起身,走过月台,上了车,我跟着上车,坐到她对面,就是说:我还没有理解一切。过一会她起身下车,我失去了勇气!她走到门口还转过身,举起一只手抓了抓,这可以理解为挥手告别。这时我完全确信她是在代您向我问好。然后我回到家,看到您的信。您给我回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