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凶(第2/32页)

他们穿过沙地上灌木丛生的树林。这里是科德角平旷的中心地带,从天空中的薄雾可以想到,大海就在附近。保拉和梅尔顿说着话。托尼看到彼得和珍妮偷偷盯着他看,小心不被他发现。

房子在树林里,离海湾半英里远。路上岔开一条土车道,上面杂草丛生。他们安排他住在以前和劳拉一起住过的房间。从窗户看出去,他可以看到一片树梢,一直延伸到海边。海面反射着沙丘尽头夕阳的光线,让人睁不开眼。房间里充满了松树的气味,地板上散落着沙粒。

他们来到沙滩上,傍晚的沙滩空无一人。从西边吹来一阵劲风,掠过海湾,很冷。彼得和珍妮穿着泳装,这会儿都套上了外衣。“你们不游泳吗?”托尼·海斯廷斯勉强开口。

“太冷啦!”珍妮回答。彼得带来一个飞盘,他和珍妮来回扔着飞盘,避免和他交谈。他们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害怕自己会问出他们已经知道的那件大事。风卷起一波海浪,猛地袭来。沙滩上散落着游客留下的东西,废纸和塑料食品盒从生锈的大垃圾筒上面溢了出来。一只大海鸥在沙滩上踱步,橘黄色的腿、恶毒的眼睛和邪恶的喙让它看起来笨拙而难看。另外一只海鸥也飞过来,借着风力盘旋在沙滩之上两英尺的空中,双翼静止,俯瞰着下方:没吃完的三明治、装鸡蛋的空盒子、不知是谁的外衣半埋在沙子里。

“我冷死了,咱们回去吧。”彼得说。

那天晚上吃晚餐的时候,他们聊得很热闹。托尼·海斯廷斯知道,自己应该参与到谈话中,但他却无法跟上他们的进度。后来他想,我是一块死木头,我应该更努力,我一定不能忘记自己是谁。

早上,他狠狠地刮掉了让他难以忍受的胡子。沙滩上阳光灿烂,空气清新,碧绿的海水温暖而平静。孩子们游了很长时间,他也陪他们游了一会儿,思索着这对他有没有好处。他注意到,珍妮从水里冒出来的时候面露疑色。她脸上挂着水沫,头发湿透了。她看了看他,然后又潜走了。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想起了劳拉舅妈潜泳很棒,会像潜艇一样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浮在水面上的人们之间,然后趁其不备将其按入水中。她也可能想起了和托尼舅舅还有劳拉舅妈一起玩水中马战的情景。他想,如果他们开口,他愿意当马。但两个孩子都没有开口问他。

他在水里和岸边都不太开心,所以他很快就上岸了,坐在一块毛巾上。孩子们回来的时候,他强迫自己开口问:“走到海湾那边怎么样?”这样的问题对他来说很困难,因为言语像铅块一样坠在他的胸口。

他们向海湾走去。现在(他知道)他们想起了去年在这里散步的时候,劳拉舅妈搜寻着贝壳和鹅卵石,托尼舅舅辨认着海岸上的鸟,海伦在湿沙地上挖洞,想知道下面有什么。是一个蛤蜊?还是一只螃蟹?他默默地抵抗着心痛,不去看漂亮的石头、精美的贝壳和那些沙钱海胆。他不想分辨海鸥和燕鸥。他脚踩厚实的沙地。孩子们静静地走着他身边。然后,彼得悄悄对珍妮说了些什么,她跑到前面,他把飞盘扔给她。他们打破了沉寂,一路互相扔着飞盘,他只是走着。

他在科德角住了两周,试图掩饰自己的忧悒。保拉说:“托尼,你有情绪低落的权力。”她建议他回家后去看心理医生。

两周后的一个下午,他一个人回到了空荡荡的房子。从今以后,这栋房子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个人了。他发现自己收到一封来自格兰德中心的信。

你车上有一枚指纹与旅行拖车里的一枚相吻合。另外,我们检测出,你车上的另一枚指纹来自史蒂夫·亚当斯,他以前住在洛杉矶,因为偷车在加利福尼亚留过案底,同时也受到过强奸罪的指控,不过被无罪释放了。随信附上亚当斯的照片和档案。如果你能辨认他是否是袭击你和你妻子的人之一,我会很感激。我们已经对他发出了全境通缉令。

我们还没有找到目击者。

期待你的回复。如有进展会向你通报。

罗伯特·G.安德斯

托尼拿照片的手颤抖了。上面是一个人的大头照,既有正面也有侧面。那是一个憔悴的长发男人,满脸黑色的大胡子,看起来像个先知。托尼·海斯廷斯盯着照片,似乎想看进去。这是谁?歪斜的鼻子,忧郁的双眼。不是雷伊,不是特克。他努力回忆,无视着内心的失望。罗留着大胡子,但他的发型是什么样的?他的胡子没有这么长,发型也不一样,但托尼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样了。照片中男人的眼睛无法勾起他的任何记忆。照片上是个陌生人。他想想雷伊留胡子的样子,但这张照片让他很难回忆起没有胡子的雷伊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