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另一条流向约旦的河(第5/5页)

她拉住他的手跳出跑车,这时渡轮刚刚开动。“谢谢你,拉里。”她跟着他慢步走到船头。一阵微风吹走他们鼻孔里的灰尘和汽油味。珍珠般的夜色中,沿岸的房屋闪烁着微光,像是燃烧过的焰火。波浪轻轻敲打着船身。一个驼背人正用小提琴胡乱拉着圣母赞歌。

“没有什么比得上成功。”拉里的声音低沉单调。“哦,如果你知道刚才我是多么不在乎,你就不会用这样的字眼来揶揄我了。你知道,‘婚姻’,‘成功’,‘爱’,这些不过是些字眼而已。”

“但是对我来说,这些字眼意味着世界上所有的事。我想你会喜欢住在利马,艾莲。我一直等到你恢复单身,不是吗?现在我来了。”

“我们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们了。我麻木了。”河上的微风带有盐味。一二五街的高架桥上,汽车像甲虫一样蠕动前行。渡轮滑进码头的时候,他们听到车轮压在沥青路上发出的咯吱声和隆隆声。

“好了,我们最好回车里去,你是个了不起的小东西,艾莲。”

“忙了一天之后,现在感觉真是兴奋,是不是,拉里?可以回到市中心了。”

污迹斑斑的白色门板旁边有两个按钮,分别写着“夜铃”和“昼铃”。她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一个铃。开门的是一个獐头鼠目、梳着油光水滑的背头的矮胖男人。短粗的手臂垂在身体两侧,那上面的肉是蘑菇色的。他鞠躬的时候耸起肩膀。

“你就是那位女士?请进。”

“你是亚伯拉罕医生吗?”

“是的。你就是我朋友打电话告诉我的那位女士吧。请坐,我亲爱的女士。”办公室里一股阿尼卡酊剂(arnica,用以治疗扭伤的药物。——译注)的味道。她的心脏在胸膛里怦怦地跳动。

“你知道,”她讨厌自己发抖的声音;她要晕倒了。“你知道,亚伯拉罕医生,非常有必要。我马上要和丈夫离婚,开始自己的生活。”

“非常年轻,婚姻不幸。我感到很难过。”医生柔和地低语,似乎是在对自己说。他发出一声叹息,然后他黑色的眼睛突然像钻头一般直盯着她。“别害怕,亲爱的女士,这个手术非常简单。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不会很长的,对吗?如果我能恢复体力,我还要在5点钟赴一个约会。”

“你是个勇敢的女孩。一小时之内,你就会忘掉。对不起,很悲哀,但必须这么做。亲爱的女士,你会有个家,有许多孩子,有一个爱你的丈夫。请进手术室准备一下好吗?我没有助手。”

灼热的灯光在天花板中央无限扩散,照在锋利的镍、瓷,和装在一个闪亮的玻璃皿里的锐利工具上。她摘下帽子,战栗着坐在一把小小的陶瓷椅子里。然后她僵硬地站起来,解开裙子的腰带。

街上汽车的阵阵轰鸣犹如她身上袭来的阵阵痛楚。她注视着她歪戴着的皮帽,涂了粉的玫瑰色脸颊和鲜红的嘴唇像是一个面具。手套上的扣子都系好了。她抬起手。“出租车!”一辆消防车呼啸着开过,水龙车上满头大汗的人们正拖着橡皮管子,消防梯铿锵地响。警笛声逐渐减弱,她的感情也随之消退。街角放了一尊抬着一只手的涂漆的木刻印第安人像。

“出租车!”

“是,夫人。”

“去丽兹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