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冷的老狗铁普(第2/4页)

我把木制的口衔挤进牛嘴里,然后给扣在两只牛角后面。彼得抓住牛头,我把橡皮管通进了牛胃,这才把那药液经橡皮管灌进牛胃里去。药液灌完了,公牛觉得很奇异地瞪大了眼睛,两只后腿也不停地踏动着。我再在它肚皮边听听,那胃里发泡的声音响了。我满意地笑笑,药液又在发生作用了。

我在清理工具的时候,彼得的弟弟提了一桶刚挤好的牛奶,先在狗窝里倒了几碗,铁普摇摇摆摆先走过去吃,一只年轻的狗也正要上前,却被铁普一个咧嘴龇牙,吓得转头去吃另外的一碗牛奶。但是我注意到,那些刚出生不久的小毛狗来吃铁普这一碗时,铁普并没有拒绝。至于那些小猫们,有的是花白的,有的是玳瑁色的,更多的是灰斑的,这时也纷纷起来了,伸一伸懒腰,机警地走上前,现在轮到给它们倒牛奶了。

彼得太太请我进屋喝杯茶。当我喝了茶出屋来,天色已经全亮了,但天空仍是一片沉重的灰色。屋旁的几棵树迎风扭着枯枝。这时的风正是约克郡人所谓的“细风”,有时也称为“懒风”,它是向你笔直地吹过,而不是在你周围绕吹着。我感到这时最理想的所在是躲在农屋厨房的炉火边。这也是人人所梦想的,但是铁普可不然。当彼得在平台车上装了草捆要送去另外几个牛棚给牛吃的时候,铁普尽在他身边跳着跑着。一等到彼得抽抽马缰把平台车驶动,铁普就由后面跳上车跟着走了。

我把工具放进车厢,回头望了望铁普,它四腿紧撑着以免因平台车的颠簸而跌倒,它的尾巴摇动着,向冷空气挑衅似的叫了几声。

我带着铁普的鲜明记忆离开了农场。这只老狗嘲笑一切的柔弱,而睡在它认为光荣的地点——它主人的门外!

类似这些琐事,每每使我的日子过得更灿烂。幸运的是我从事这种职业而有机会遇上这些感人的细节。有时这些琐事并非偶尔发生的,而是对人生有启发性的一种箴言。

就像有一天早上,我正在检查一头牛,在它隔壁的另一头母牛则正在被挤奶。给它挤奶的是个老人,这老人用小凳子坐在牛旁边,头上的布帽摩擦着牛腹,奶桶紧夹在老人两膝之间。由于母牛有点烦而且不时在躲避着挤奶,因而老人坐的小凳也就不时摇动者。母牛更把那奶桶踢倒了两次。尤其是不时用沾着粪便的牛尾,拂打老人的脸。

终于,老人实在忍不住了,他霍地站起来,握着无力的拳头在母牛背上一捶,发出一声愤怒的斥叱:“站定了!你这臭牛粪的保卫尔(牛肉汁的一种商标名称。)!”

另一个例子是我有一天,到彭孙先生在希龙村的小农场去。彭孙先生虽然差不多六十岁,却是个强人。他的特征是常常咬着牙关在说话,只靠着嘴唇的动作,他说出的每一字却都非常得明晰。由他掀动的嘴唇里,不时看得见他那平整而像马儿一样的上下列门牙紧咬在一起。这使他所说的最简单的话增加了特别的强烈感觉,而当他在说的时候他的眼睛更灼亮如火炬。

他谈话的大部分,都是对希龙村居民们所做的严厉批评。事实上,他似乎隐含着对整个人类的不喜欢。然而,奇怪的是,我倒觉得他是个可以相处的有理性人物。每次我替他的牲畜医病,他都是毫无问题地加以接受,而且显然是想跟我争取友谊而一再称呼我“基姆”。这个发音是他咬紧牙关所能叫出的“吉米”的讹音。

彭孙先生最强烈的愤恨是他的邻居兼小农场主人基尔。基尔是个跛子,彭孙先生老是不客气地叫他“那个小子”。多年来两人曾经有着严重的不和。我看见只有两次提到基尔的时候,彭孙先生脸上有了笑容,一次是基尔的母猪流产了一窝小猪,另一次是基尔的一大堆干草堆失火烧光。

有一个卖刷子的小贩到基尔农场里去推销货品,基尔的妻子却跟着这个小贩私奔。这件事起了很大的轰动,因为希龙村从来不曾发生过这种事,以致全村的人都大为震惊。我想这件事将是彭孙先生最得意的新闻了。当我去诊治他的一头小母牛的时候,我以为他必定显得很高兴。不料我见到他却是一脸阴郁。在我诊察小牛过程中,他一直沉默不语。一直等到我弄好,进厨房洗手的时候,他才开口。他先小心地瞧瞧他自己那位憔悴而愁眉不展的妻子。他妻子这时正在用铅笔记录着牛奶的等级。

“你一定听说过,那个小子的太太私奔了?”彭孙先生说。

“是的。”我回答,“我听说过。”我停顿下来等候他做出幸灾乐祸的表示。不料他却一点也不快活,而且踌躇不安地等到我擦干了手,才目光灼灼地望着我,咬紧牙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