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狂欢节的殉道者(第2/14页)

当人们手拉手相拥在一起的时候,温情泛滥了,泪水让大家左右摇摆,横膈膜紧缩。我们的愤怒还没有到达,但已经在路上了。它的到来将是展现我们另一种原始面貌的时刻。在这一天里,我们对自己有了出乎意料的认识。

惊人的清醒取代了吉安尼蛋糕激发的短暂兴奋和狂乱。弗朗西斯卡的伤痕像一座灯塔,照亮了我们的不安。

你们会以为我们将手拿铁皮和木棍冲出教堂,但我们只是一群经受了精神创伤,具有邪恶想象的受害者。除了艾米莱,没有人离开教堂。而艾米莱则在他那蚕茧般的潮湿床铺上,度过了他一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夜晚。他内心生机盎然的白昼被吓跑了,阴郁可怖的黑夜驻扎下来。每个响动都会引发一阵恐惧。来人了?他吓得不敢离开床铺,像一枚煮熟的鸡蛋一样藏在被子下面,被被子减弱的树枝断裂声变成了他自己的声音。

艾米莱在等待最坏的结果。当它来临时,其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夜幕降临后,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教堂里。有人已经一动不动地躺了好几个小时,不过现在的时间已不能用通常的时间概念来衡量,几分钟有可能等于几小时、几天。谁都不想回家。在经历了如此诡异的一天之后,我们变得麻木不仁。

弗朗西斯卡在我们中间走动着,但她并没有受到我们的影响。好像我们只不过是她的好奇心和困惑的载体。她正在墙上篆刻最后一个巨大的黑色椭圆,她最终的象征。其他人加入进来,把她的设计落实到墙上。这堵墙后来成了这座旧教堂遗留下来的一部分。尽管足不出户,我们还是需要某种纪念碑,用以提醒我们的起源以及走过的路程。

我们感到寒冷,有人点燃了几张长椅,教堂里燃起了零星的小火堆。没有了长椅的教堂显得更大了,有了更多的走动空间,我们很开心。你可以把自己在地上摊开。

烟雾还没有散尽。人们用烧焦的棍子在墙上做着标记,弗朗西斯卡混在他们中间。一群人在胡乱地涂鸦,在已经变成洞穴的教堂里做着各自的标记。蜷缩在我们的洞穴里,参悟着“同伴”这个词的含意。

阴郁的直觉

从教堂出来后,艾米莱直接回了家。他不知道该躲藏在哪里,只好躲在自己的床上。所以当那一刻来临时,我们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

或许是多年前与他亲爱的老爸玩捉迷藏游戏形成的本能,艾米莱试图不露痕迹地躺在床上,好像这张床仍然许有一个空洞的承诺,能让他消失在空气里。一种阴郁的直觉,蜷缩在被子下的艾米莱立刻就被发现了。

弗朗西斯卡身上的伤痕让艾米莱的健忘症彻底蒸发了,大脑里空出的那部分被另一个可怕的事实——他丑陋的形象——占据了。

他感到了一种彻底的遗弃。他的愚蠢登峰造极。他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太多的不了解,就连他的酒瘾也弃他而去了。

他蜷缩在被子下,嘴唇发出颤抖的恸哭:“哦,帮帮我吧,上帝!”

几乎是下意识地,派兹托索猛然回想起孩提时代遭受的虐待,知道那些虐待确凿无疑,但还是无法面对,不敢相信曾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他父亲站在床边,俯身看着他。他父亲伸到被子下面的手。哦,上帝,这不是真的,但是他知道那确实千真万确。

他被记忆撕成了碎片。

该死的性侵者朝他俯下身来,用手捅他,抚弄他,好像他的身体不属于他。他成了一个供大家伙随心所欲玩弄的玩具。糟蹋他人的混蛋。他父亲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爱。那只伸进来触摸他的手。

艾米莱在抵赖,但他心里知道这样的抵赖其实是一种虚伪。

一幅残忍的圣诞图。没有干草、羔羊,也没有智者51。艾米莱的父亲独自站在那里,目光诡异。

艾米莱诧异是什么打开了他记忆的阀门,他又听到了自己可怜的恳求:“哦,帮帮我吧,上帝!”这也是站在床边的父亲常说的一句话。

他们共同为把他们结合在一起的罪孽祈求宽恕。在为艾米莱死去的母亲做完祈祷后,艾米莱的父亲会死命亲吻男孩的前额、脸庞和嘴唇,同时把一只手伸进被子。

长话短说,艾米莱的父亲隔三差五地对他进行性侵。

艾米莱蜷缩在床上,无法理解那个他希望是虚假的东西中包含的真实成分,同时也知道,现实最终还是找到了他。

常言道,对父亲的诅咒会落实在儿子身上,受到虐待的人往往会虐待他人。躺在阴暗发霉的床铺上的艾米莱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些,即便是想到了,也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