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3页)

[1]邱吉尔太太讨人嫌至少已有二十五年了,现在人们谈论起她来却抱着同情的容忍态度。在这一点上她完全洗刷干净了。以前从来没有人承认她患着重病。这件事证明了她决不是胡思乱想,也决不是出于自私想象出一些病来。

“可怜的邱吉尔太太!毫无疑问,她一定忍受了很多痛苦;比任何人想象的还多——经常受病痛的折磨对脾气是个考验。真是件悲哀的事——令人震惊——尽管她有种种缺点,可是没有了她,邱吉尔先生怎么办呢?邱吉尔先生真是损失惨重。邱吉尔先生会伤心一辈子的。”甚至连威斯顿先生也摇摇头说,“啊,可怜的女人,谁料得到呢!”他决定他的丧服要做得尽可能漂亮;她妻子一边做着宽阔的折边,一边怀着真诚可靠的同情和理智唏嘘叹息,谈论此事的教训。两人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件事对弗兰克会产生什么影响。爱玛也很早就思考着这个问题。邱吉尔太太的性格,她丈夫的悲痛——她心灵的眼光带着敬畏和同情掠过他们俩——然后较为轻松地停在弗兰克身上,看看这件事会给他什么影响,他会怎样获得好处,怎样变得自由。她一下子就看出了所有可能获得的好处。现在,他对哈丽埃特·史密斯的爱情不会受到任何阻力了。邱吉尔先生没有了妻子,谁也不怕他;他是个平易随和、容易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人,他外甥可以说服他干任何事情。唯一还要希望的是,那个外甥应该酝酿这种爱情,因为,爱玛尽管在这件事上怀着一片好意,却丝毫不能肯定这种爱情已经产生。

这一次哈丽埃特表现很好,很有自制力。不管她可能感到有了怎样美好的希望,她都一点也不流露出来。这证明她的性格变得坚强了,爱玛看了满意,而且避免作任何可能妨碍这种性格保持下去的暗示。所以,她们谈论邱吉尔太太逝世这件事,双方都抱着克制态度。

伦多尔斯收到了弗兰克的几封短信,信中谈了他们的处境和计划中所有紧要的事情。邱吉尔先生的心情比预料的要好。在到约克郡举行葬礼以后,他们第一个去的地方是温莎[2]的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家,过去十年里,邱吉尔先生一直答应去访问他。目前,没什么事可以为哈丽埃特做的;爱玛这方面只可能对未来抱着美好的希望。

更迫切要做的事是对简·菲尔费克斯表示关怀。在哈丽埃特的前景展现的同时,简的前景却结束了。现在她接受了聘请,这使海伯利想对她表示好意的任何人都立刻向她表示——在爱玛心里,这件事已成了第一愿望。想到自己过去的冷淡态度,她的后悔几乎超过了为任何事情的后悔。好几个月来她一直怠慢的那个人,如今却成了她要百般关怀和深表同情的人了。她要对简有用,要表示自己在简交往的朋友中的重要地位,而且要证明自己尊重和体谅简。她决定说服简到哈特菲尔德来过一天。于是写了封短信请简来。可是这个邀请被用一个口信拒绝了:“菲尔费克斯小姐身体欠佳,无法写信。”从当天早上佩里先生来哈特菲尔德访问时说的情况看来,她病得很重,他没经她本人同意去看了她,她头痛得厉害,还发着高烧,他怀疑她是否能在原定日期去斯莫里奇太太家。她的身体这时似乎完全垮了——胃口消失;虽说没什么绝对令人惊骇的症状,没有全家一直担心的肺病的迹象,佩里先生却为她感到不安。他认为她承受得太多,无法胜任。她尽管自己不承认,却也觉得确实如此。她的精神似乎支持不住了。他没法不认为,她目前的家对一个神经出了毛病的人是不利的——老是守在一间屋子里——倒希望不要这样——而她那好心的姨妈,虽然是他的好友,他却不得不承认,并不是这种病人的最佳伴侣。她的照料和关注是没有问题的;事实上,只是过了分。他很担心,这对菲尔费克斯小姐弊多利少。爱玛极其关切地听着;越来越为她难受,于是往四处看看,急于要找出个什么办法来使自己对她有用。把她从她姨妈那儿接来——哪怕只是一两个小时也好——让她换换空气,换换环境,安安静静、合情合理地交谈交谈,哪怕是一两个小时,也可能对她有好处。第二天早上,她又写了封信,用她能使用的最深情的语句写,不管简说个什么时间,她都可以乘车去接她——还提了一下,征得佩里先生肯定的意见:这种活动对他的病人有好处。回答只是这样一张简短的条子:


“菲尔费克斯小姐表示敬意和感谢,但是无法作任何活动。”


爱玛觉得自己的短信应该受到更好的对待;但是,不可能就文字来争论,颤抖不匀的字迹明显地表示出简是有病,于是她只想着自己怎样才能最好地消除简那种不愿见人又不愿接受帮助的心情。所以,她尽管收到了这回信,还是吩咐备车,乘车到贝茨太太家,希望能说服简跟她一块儿出去——可是不行——贝茨小姐来到车门前,满怀感激,真心诚意地同意她的看法,认为出去透透空气是有很大好处——口信所能做的一切都已经试过了——可全是白费气力。贝茨小姐不得不一无成果地走了回来;毫无办法说服简;一提出去似乎就使她的情况变得更糟。爱玛希望能见见她,试试自己能不能说服;可是,几乎没等她把这个希望暗示出来,贝茨小姐就使她明白,已经答应了外甥女决不让伍德豪斯小姐进去。“事实的确是,可怜的亲爱的简没法见任何人——根本没法见任何人——埃尔顿太太的确不能被拒绝——而柯尔太太又硬要坚持——佩里太太说了那么多话——可是除了她们,简真的什么人也不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