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爱玛在步行回家时,她的沉思没被打断;可是一进客厅,她就看到了两个一定会使她清醒过来的人。她不在家时,奈特利先生和哈丽埃特来了,正跟她父亲坐在一起。奈特利先生立即站起来,用比往常肯定要严肃的态度说:

“不看见你我不能走,可是我没时间,所以现在得马上就走。我要上伦敦跟约翰和伊莎贝拉过几天。除了谁也不能带的‘爱’以外,你有什么东西或者口信要带走吗?”

“什么也没有。可是,这计划不是很突然吗?”

“对——是有点儿——我考虑了不长一段时间。”

爱玛肯定他还没有原谅她:他看上去跟往常不一样。不过,她想,时间会让他知道他们应该再成为朋友。他站着,仿佛要走,却又不走——这时,她父亲开始问她了。

“啊,我亲爱的,你是平安地到达那儿的吗?你看到我可敬的老朋友和她女儿怎么样?你去看她们,她们大概很感激吧。奈特利先生,我告诉过你,亲爱的爱玛刚才去看望了贝茨太太和贝茨小姐。她一向是那么关心她们!”

听了这不恰当的赞扬,爱玛脸红了起来;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望着奈特利先生。这仿佛立即给他留下一个对她有利的印象,仿佛他的眼睛从她眼睛里看到了真实情况,她心头闪过的美好感情立即被抓住了,而且受到了尊敬。他热切地注视着她。她心里乐滋滋的。过了一会儿,由于他的一个非同一般的友好动作,她更加高兴了。他握住她的手。究竟是不是她先伸出手去,她说不清楚——也许是她先伸出手去——但是他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了一下,肯定是要把它放到他嘴唇上去——可就在这时,出于某个想法,他突然把她的手放下了。他为什么这样犹豫呢,为什么在吻以前又改变主意了呢,她不明白。她想,如果他不停下,他倒是判断得更正确些。然而,他的意图是毋庸置疑的;究竟是因为他一般说来不大会献殷勤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情况,不过她认为他这么做是最适合的了。他生性就是如此纯朴和高贵。她一想起这个企图,就满心喜欢。这说明他们完全和好了。这以后,他立即离开了他们——一下子就走了。他行动一向果断,不可能迟迟疑疑、拖拖拉拉,可是现在却走得比平时更突然。

爱玛并不后悔自己去看了贝茨小姐,但是她希望早十分钟离开她——跟奈特利先生谈谈简·菲尔费克斯的职位,将是一大乐事。他要去勃伦斯威克广场,她也不遗憾,因为她知道他这次访问会是愉快的——不过,本可以在一个更好的时间去——早一点通知,还能叫人高兴些。但是,他们分手时已经完全成了朋友;对于他那脸色,他那未完成的殷勤,她不可能误解其含义;这两者都是用来向她保证,她已经重新博得了他的好评。她发觉,他已经跟他们一起坐了半个小时。要是她早点儿回来该有多好。

奈特利先生去伦敦,又这样突然,而且还将是骑着马去,她知道这样去很糟。为了让她父亲分心,不去为这些事情烦恼,爱玛把她那有关简·菲尔费克斯的消息告诉他。果然不出所料,这生效了,起了很有用的遏制作用——使他感兴趣,却又没有感到不安。他早就认定简·菲尔费克斯应该出去当家庭教师,而且能愉快地谈论这件事,可是奈特利先生去伦敦是个出乎意料的打击。

“我亲爱的,听到她这样舒适地安定下来,我的确很高兴。埃尔顿太太性情温柔,和蔼可亲,也许她的熟人都是好人。我希望那儿气候干燥,她的健康能得到很好的照料。这应该是首要的目的,我肯定可怜的泰勒小姐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一直是这样。你知道,我亲爱的,她跟这位新太太在一起就像以前泰勒小姐跟我们在一起一样。我希望在某一方面她能过得好一点,而且在长期把那儿作为自己的家以后,不要受到引诱而离开。”

第二天从里士满传来了压倒一切的消息。一封快信送到伦多尔斯,宣布邱吉尔太太去世了!虽然她外甥并没有什么特别理由要为了她而赶回去,但是在他回去以后,她却至多只活了三十六个小时。她是突然发病的,这个病跟她一般身体状况预示的任何病都不同,在她挣扎了一会儿以后便夺去了她的生命。伟大的邱吉尔太太不再存在了。

不可避免的,大家都为这事感到难受。人人都有几分严肃和悲哀,对死者怀着深情,对活着的朋友表示关怀;过了一段适当的时候,又都好奇地想知道她将葬在哪里。哥尔·史密斯告诉我们说,当可爱的女人堕落到干出蠢事来的时候,她只好一死了之;当她堕落到惹人厌恶的时候,也只好以死来消除坏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