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第3/4页)

[1]。她是在我们到达伦敦前几个小时出走的。要是在别的时候,这会变得非常可怕。现在这已算不得什么了;然而这是雪上加霜。我的父亲没有给压垮。这是最大的安慰。他还能思考和行动;我便是按照他的要求写这封信,建议你回到家中来。为了我的母亲,他急切盼望你回来。在你收到这信后的早上,我会到朴次茅斯来接你,我希望到时候你已做好回曼斯菲尔德的准备。我的父亲建议你邀请苏珊与你一起来住几个月。这事由你决定,只要你认为合适;我相信你会感到,在这种时候他这么做,是他的仁慈的表现!你想必能公正地理解他的意思,尽管我可能讲得不够清楚。我目前的情形,你应该想象得到。灾难不断地降临到我们身上。我可望搭早班车到达。

你忠实的朋友埃德蒙芬妮从没这么需要安慰。这封信带给她的兴奋是难以比拟的。明天!明天离开朴次茅斯!她觉得她太快活了,在这么多人遭遇不幸的时候,她却这么快活,太不应该了。别人倒霉,她却得到了好处!她怕她会变得对别人的痛苦麻木不仁。这么快动身,这么亲切地来接她,这是多么大的安慰,还让她把苏珊带去,这一切构成的幸福感,使她的心热烘烘的不能平静,一时间似乎所有的痛苦都远远地离开了她,连她最惦念的那些人的痛苦,她也几乎不能体会了。比较起来,她对朱利娅的私奔感触不大,她有些吃惊,有些震动,但它不能占领她的思想,不能停留在她心中。她强迫自己对它进行思考,承认这是可怕的,悲痛的,免得它溜出她的头脑,让位给激动心灵的欢乐,让位给那个通知带给她的兴奋情绪。

解除悲伤的最好办法便是做事,全心全意地从事一些必要的活动。任何活动,哪怕忧郁的活动也能驱散忧郁,何况她要做的事是必需的。她有这么多事要做,哪怕拉什沃思夫人的骇人事件(现在它已确凿无疑)也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左右她了。她没有时间伤心。她得在二十四小时内动身;这必须通知她的父母,让苏珊有所准备,一切都得安排停当。事情接连不断,日子变得太短了。她要传达喜讯,先得扼要交代一下那些倒霉的消息,然而它们丝毫也没有损害这个喜讯,她的父母对苏珊与她一起走,欣然表示了同意;大家对两人的离开普遍表示满意,苏珊本人也欣喜若狂,一切都对她的精神发生了振奋作用。

伯特伦家的苦难在这里是不大能感觉到的。普莱斯太太谈了几分钟她可怜的姐姐,但她想得最多的还是用什么来装苏珊的衣服,因为丽贝卡把所有的匣子都拿走和损坏了。至于苏珊,她最大的心愿现在出乎意外地得到了满足,而那些做了错事的人,或者那些正在伤心的人,也与她个人从未有过接触,她之所以自始至终还能克制自己的欢乐,主要还是出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的道德观念。

其实没有什么事真的需要普莱斯太太来解决,也用不到丽贝卡帮忙,一切便已有条不紊地按时完成了,两个女孩子只等明天动身了。甜甜地睡一夜,为她们的旅行做好准备,那是不可能的。她们只能怀着激动的心情,与那位前来接她们的表兄会面,只是一个人完全沉浸在欢乐中,另一个却心乱如麻,悲喜交集。

早上八时,埃德蒙到了。姑娘们在楼上听到了他进屋的声音,芬妮立即下楼。想到马上要与他见面,而他必然十分痛苦,这使她回到了原先的心情中。他离她这么近,正处在忧患中。她走进客厅时,几乎站立不住。屋里只他一个人,他立即迎上前来,她不禁扑在他胸前,他只是讲了句勉强可以听到的话:“我的芬妮,我唯一的妹妹,我现在唯一的安慰!”她什么也不能说,他也几分钟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别转了脸,让自己镇静下来;当他重新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虽然还有些发抖,他的态度已表现了自我克制、不再提及任何事的决心。“你吃过早饭了吗?什么时候可以出发?苏珊去不去?”他接连不断地一口气提出了这些问题。他的主要目的是想尽快动身。考虑到曼斯菲尔德,时间是宝贵的;他自己的心情也使他觉得,只有在行动中才能获得解脱。最后商定,他吩咐马车半小时后在门口等她们。芬妮答应半小时内吃完早饭,做好一切准备。他已吃过,不再在这儿与她们一起用餐。他要在海堤上走走,然后乘车来接她们。他又走了,甚至为离开芬妮感到高兴。

他神色憔悴,显然处在感情的剧烈折磨下,只是他决心克制一切。她知道他必然会这样,但这对她还是可怕的。

马车来了,他随即又走进了屋子,正好可以与全家人一起待几分钟,目睹——其实他什么也没看到——他们与两个女儿告别时的安详神态,也正好可以免得她们再在餐桌边坐下,原来这顿早餐经过不同寻常的努力,要等马车驶离门口时,才能大功告成,搬上桌子。芬妮在她父亲家中的最后一餐,与她的第一顿饭确有异曲同工之妙;她的离开和到达受到了同样的盛情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