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3/3页)

他还毫不犹豫地说,她能回家一次,对每个人都大有好处。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但我觉得,在我父亲家中正是需要你这种美好的生活习惯和秩序。这个家总是乱糟糟的。我相信,你可以使一切变得井井有条。你能告诉我的母亲应该怎么办,你对苏珊会有帮助,你还能教贝茜读书,那些男孩子也会喜欢你,听你的话。一切都会走上轨道,变得那么舒适!”

在普莱斯太太的回信到达时,离动身的日子已没有几天;其中有一天,两个年轻人还是在惶惶不安中度过的;原来在谈到这次旅行的方式时,诺里斯太太发现,虽然她处心积虑要替妹夫节省开支,曾再三建议和暗示,芬妮可以用花费较少的交通工具,结果她的操心没有用,他们仍要乘坐旅行驿车[1];当她看到托马斯爵士真的把包车的钱交给威廉时,听说车上还可以坐一个人,便突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要与他们一起旅行——去看看她亲爱的妹妹普莱斯。她公开了她的想法。她声称,她非常想与年轻人一起走,这可以满足她多年的心愿,她已有二十多年没见到亲爱的、可怜的妹妹普莱斯了;对于年轻人,旅途中有一个懂事的老人照料他们也是件好事;她不能不觉得,如果她不能利用这机会与他们一起去,她可怜的、亲爱的普莱斯妹妹一定会埋怨她,认为她太无情无义。

威廉和芬妮听到这个主意吓了一跳。

这次舒适的旅行中的一切乐趣,顿时烟消云散了。两人愁容满面,彼此看看。他们的忧虑持续了一两个小时。没有人插话,表示赞成或劝阻。诺里斯太太只得自行决定这事。最后她忽然想起,目前曼斯菲尔德庄园一刻也少不了她,托马斯爵士和伯特伦夫人太需要她了,哪怕离开一个星期,她也觉得对不起他们,因此理所当然,她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为他们牺牲一切乐趣。这才使她的外甥和外甥女如释重负,转悲为喜。

事实上她是想到,尽管搭车前往朴次茅斯,她可以不费分文,回来的时候便没有这么便宜,得自掏腰包了。这样,她只得放弃机会,让可怜的、亲爱的普莱斯妹妹大失所望,也许还得再等二十年了。

芬妮的这次离开,这次朴次茅斯之行,使埃德蒙的计划也受到了影响。他也得为曼斯菲尔德庄园作出牺牲,像他的姨妈一样。他本来打算在这个时候前往伦敦,但是他不能在别人都离开他的父母时,也一走了事,影响他们的安乐生活。他暗中作了安排,但没有声张,把动身的日期推迟了一两周,尽管这次旅行是他翘首以待的,它要决定他的终身幸福。

他把他的安排告诉了芬妮。他的事她大多知道,她也必须了解一切。他们又作了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它的中心是克劳福德小姐;由于这是他们之间仍可自由提到克劳福德小姐的名字的最后一次,芬妮更是感慨万千。这以后,他只是暗暗提到过她一次。这天晚上,伯特伦夫人不断交代甥女,要时常给她写信,还答应自己也写信给她。埃德蒙随后又找一个方便的时候,小声对她说:“我会写信给你,芬妮,只要我有什么值得谈的事,或者我觉得你喜欢听的消息,我会尽快告诉你,比你从别处听到的更早。”如果她还不能确定这些话是指什么,那么她抬头看到的他脸上兴奋的表情,便明白一切了。

为了这封信,她必须尽量武装自己。埃德蒙写来的信,竟包含着可怕的内容!她开始感到,在这个变化多端的世界中,随着时间推移和情况演变而产生的观点和情绪的更改,她还没完全体验过。人心的变幻莫测,她也还知道得不多。

可怜的芬妮!尽管她的出行是自愿的,是她所企盼的,曼斯菲尔德的最后一晚仍是痛苦的。她的心完全淹没在分离的忧伤中。她为每一间屋子流了泪,更为每一个她所爱的人饮泣不止。她搂抱了她的姨母,因为她一定会怀念她;她呜呜咽咽地吻了姨父的手,因为她惹他生过气;至于埃德蒙,在分别的最后一刻,她不能看他,不能讲话,不能想到他,直到事情过去之后,她才明白,他是作为一个弟兄在向她作最诚挚的告别。

一夜工夫这一切便过去了,因为旅行得在清早开始;当剩下的不多几个人聚集在早餐室中,一起谈起威廉和芬妮的时候,他们已走了一站路了。


[1] 这是指一种比较舒适的旅行驿站马车,可以包租,车身宽敞,能坐两到三人,在当时的英国很流行,费用当然也比一般驿车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