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3/4页)

芬妮听了有些困惑,但还是用坚定的口气声称她一无所知。

“那么好吧,”克劳福德小姐笑着答道,“我只得认为这纯粹是为了送你哥哥回去,同时可以在路上谈谈你。”

芬妮有些狼狈,但这是出于不满;克劳福德小姐却奇怪她怎么不笑,认为她顾虑太多了,或者太古怪,完全没有想到她压根儿并不稀罕亨利的关心。这天晚上,芬妮的兴致很好,但这与亨利的关心毫不相干。她倒是宁可他不要那么快又来邀她跳舞,还但愿自己不要怀疑他刚才找诺里斯太太打听晚餐的时间,是为了想在那时趁机与她纠缠。但那是不可避免的,他已让她感到,她是他做一切的目的;虽然她不能说他态度粗俗和浮夸,使她觉得不快——有时当他谈到威廉时,他其实并不叫人讨厌,还显得相当热心,值得赞扬;然而他的关心仍然与她的心情舒畅无关。她的快活来自威廉,每逢她的目光接触到他,她便很愉快,她看到他跳得那么起劲,而且每隔五分钟她便能与他一起走走,听他谈谈他的舞伴;她的快活也是由于知道自己得到了赞美;她也为还可以与埃德蒙跳两次舞而感到快活——大部分晚上都有人找她跳舞,以致他不限定时间的邀约只得顺延下去。哪怕他们跳过舞以后,她也很快活,这不是由于她看到他情绪一直很高,或者他又讲了早上使她感到幸福的温柔体贴的话。他的心觉得疲倦,她的快活来自她可以作为一个朋友,让它在她这里得到休息。他对她说:“那些礼节把我弄得筋疲力尽。我没有什么要讲,可是整个晚上我得不断讲话。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可以安静。你不要求我讲那些无聊的话。让我们完全沉浸在静默中吧。”芬妮甚至不必表示同意。他的疲倦也许大多来自他早上承认的那种情绪,这是特别应该关心的,他们在安详沉默中跳完了两次舞,以致每个旁观者都看得很清楚,托马斯爵士不是在为他的小儿子培养一位妻子。

这个晚上为埃德蒙提供的欢乐不多。克劳福德小姐与他跳第一次舞时,显得活泼愉快,但是这种愉快没有给他带来好处,它不是提高而是降低了他的兴致;后来当他在内心驱动下再一次找到她时,她在谈到他即将担任的神职时所用的语气态度却使他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他们讲了几句话,接着便沉默了;他好好劝她,她却嘲笑他,最后两人在互相埋怨中分了手。芬妮不能不随时注意他们,她看到的情形使她觉得还差强人意。在埃德蒙痛苦的时候感到快活,那是残酷的。然而他在痛苦这个信念,必然也确实给了她一些安慰。

在她与他跳的两次舞结束以后,她便不想再跳了,她的体力也不允许她再跳。托马斯爵士发现她不是跳完,而是走完那个舞的,她在喘气,她的手垂在旁边,于是他命令她完全坐下。从那时起,克劳福德先生同样坐下了。

“可怜的芬妮!”威廉喊道,为了去看她一下,他拉着舞伴手里的折扇便走,好像再也不想跳了,“她怎么这么快就累倒了!奇怪,跳舞还刚开始呢。我本以为我们能坚持这两个小时。你怎么这么快就累倒了?”

“这么快!我的朋友,”托马斯爵士说,小心翼翼掏出了怀表,“现在三点钟了,你的妹妹从没跳过这么长的时间。”

“那好吧,芬妮,明天你不要在我走以前起床。尽可能多睡一会,不必管我。”

“唉!威廉。”

“什么!她想在你动身以前起床?”

“哦!是的,姨父,”芬妮喊道,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靠近姨父一些,“我必须起床,与他一起吃早饭。你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个早上。”

“最好别这样。他得赶在九点半以前吃完早饭。克劳福德先生,你是说在九点半来接他吧?”

然而芬妮急得要命,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说不出反对的话,最后很有礼貌地答道:“好吧,好吧!”这就表示同意了。

“是的,九点半,”克劳福德对正要离开的威廉说道,“我会准时到达,因为我没有亲热的妹妹要为我提早起床。”然后又压低嗓音对芬妮说道:“我要离开的只是一间寂寞的屋子。你的哥哥明天会看到,我和他的时间观念是完全不同的。”

托马斯爵士考虑了一下以后,请克劳福德早些过来一起用早餐,不必单独吃;他自己也与他们一起用餐。他的邀请被爽快地接受了;于是他肚里寻思,由此可见,他的怀疑是有根据的,这次舞会便是为了证实这点。很清楚,克劳福德爱上了芬妮。他对自己的预见很满意。可是他的甥女对他刚才的安排却并不感激。她希望威廉在这最后一个早上,完全属于她。这是她不便明说的心愿。但是虽然她的希望无从实现,她没有在心里嘀咕什么。相反,她早已习惯了,她的意愿一向得不到尊重,她的要求也一向得不到充分考虑,如果她的愿望真的实现了,她倒会喜出望外,惊异不已,而对违反她心意的事,她是从来不会抱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