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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他俩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聊到天亮,直到壁炉变凉,近卫官的儿子喝完勃艮第酒瓶里的最后一口酒。康拉德谈论书籍,近卫官的儿子谈论生活。康拉德没钱享受生活,从军对他来说是一项职业,一项穿制服、戴军衔并要承担各种各样繁复后果的职业。近卫官的儿子察觉到,他们的友谊和结盟要比所有致命的人际关系都更加复杂,更加脆弱,必须把它从金钱、嫉妒、幼稚的阴影里拯救出来。这谈何容易!他们用兄弟一样的口吻谈论这一话题。近卫官的儿子小声央求,要康拉德与他分享那些他多得根本不知该如何处置的财产。康拉德解释说,他一个铜板也不能接受。两个人都很清楚,近卫官的儿子不可以给康拉德钱,他必须忍受自己独自花天酒地,享受与自己的身份、名声相称的生活方式;而康拉德在家里,在位于希辛格区的住所里,一个星期至少五个晚上都吃炸肉排,亲自清点从洗衣店送回来的干净内衣。但这些并不是最要命的。更可怕的是,除了金钱之外,还要从其他事的手中挽救友谊。康拉德衰老得很快,只有二十五岁,看书就要戴上深度眼镜。当朋友半夜三更从维也纳回来,从花花世界回来时,身上带着烟草和科隆香水的味道,头发湿漉,洋溢着一股年少的轻狂。他俩像同谋犯一样轻声交谈,一聊就能聊很久很久。康拉德俨如一位魔法师,当弟子们周游世界搜集关于人类生命的秘密讯息时,他坐在家中思考人类与万象的意义,康拉德最喜欢读有关人类共同生存的历史和社会发展的英文著作。近卫官的儿子只喜欢读跟马术、旅游有关的读物。他们之所以彼此喜欢,是因为他们都宽恕了对方身上带着的原罪:康拉德宽恕了朋友的财富,近卫官的儿子宽恕了康拉德的贫穷。父亲在康拉德和女伯爵一起演奏《波罗乃兹狂想曲》时所说的那种“另类”,赋予了康拉德一种凌驾于朋友灵魂之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