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2页)

“到那边去,”将军问,“可以吗?”

“一个月前打扫过。”乳娘回答,“可以。”

“晚上八点,可以吗?”他追问道,神情里流露出一丝孩子气的好奇,他坐在扶手椅里,上身前倾,“在大厅里。现在已经中午了。”

“中午?”乳娘说,“那我现在就通知他们。六点之前通好风,然后布置宴席。”她的嘴唇无声地嚅动着,好像在默算,默算还有多少时间,总共有多少项任务。“好吧。”她随后说,音调平静而果断。

将军的上身前倾,好奇地盯着她。

两条生命一同涨潮,在格外衰老的身体内,缓慢的生命节奏波涛暗涌。他们彼此了如指掌,要比母子之间、夫妻之间还要熟悉。这个由他们的身体结成的共同体,要比所有身体的共同体更加知心。也许这是哺乳的缘故。也许因为妮妮是将军出生的那一刻,在他跟所有新生儿一样还身挂血丝和秽物时,第一个看到他的生灵。也许由于这七十五年,他们始终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吃同样的饭,呼吸同样的空气;房子的潮气,窗前的草木,都是他们共有的。这一切没有任何名分。他俩既不是姐弟,也不是情人。然而他们的关系另有意味,他们朦朦胧胧地知道这个。一种姐弟之情,但要比在母亲子宫里的双胞胎之间的感情更丰富、更浓稠。生活将他俩的昼夜交织到一起,他们熟知彼此的身体与梦想。

这时候,乳娘问:

“你是想,跟以前一样,是吧?”

“是的,”将军说,“所有的一切,都要跟最后一次一样。”

“那好。”乳娘回答得十分简洁。

她走到将军跟前,躬身吻了一下那憔悴衰老、布满皱纹和色素斑的手。

“答应我,”她说,“不要过于激动。”

“我保证。”将军平静而顺从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