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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弯了树枝,枯叶在颤抖。

“本恩死了。”尤金说。

她瞪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脚下开始摇晃起来。

“肥姐喜欢本恩,”过了一会儿她才柔声地说,“肥姐和老本恩是朋友。”

她转过身,步履蹒跚地朝街道对面走去,一只手向外伸出,想以此来保持身体的平衡。

周围一片静寂,鸟儿也苏醒了。这时正是10月的天气,可是树上的鸟儿已经醒来了。

然后,卢克和尤金疾步向城里走去,心中充满了喜悦,因为他们听见了生命和黎明的声音。他们边走边欢笑地谈论着本恩,回忆起过去那些愉快的记忆,好像谈论的不是一个已故之人,而是一位在异乡漂泊了多年,现在又重新返回故乡的兄弟。他们以胜利者的口气温柔地谈论着本恩,仿佛他已经战胜了痛苦,获得了快乐的解脱。尤金在脑海里粗略地搜寻本恩的往事,就像小孩子在竭力搜寻那些小玩意儿。

他们兄弟二人的胸中充满了深沉、宁静的友爱,讲起话来无拘无束、毫不造作,而且有凭有据、充满了自信。

“你还记得吗?”卢克开口说道,“那一次他剪——剪——剪——剪掉了佩特舅妈那个孤儿——马库斯的头发?”

“他——用——便壶——装饰了那个孩子的脑袋。”尤金尖声叫起来,边走边大声地笑着,声音响彻整条街。

他们一路上边说带笑,大步向前走去,碰到路上早起的行人就会假意殷切地施礼打招呼,共同用这种玩世不恭来嘲笑眼前的世界。走着,走着,不经意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本恩曾经工作过多年的那家悠闲、劳累的报馆,并把本恩去世的消息报告给了疲惫的值班编辑。

当他们得知那位曾经在报社里度过很久日子的年轻人突然死去的消息时,一个个流露出遗憾和吃惊的表情——那份奇怪、逝去的记忆永远都不会死去。

“他妈的!真是太遗憾了!他可是个了不起的小伙子!”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这时候,一缕曙光洒在灰暗、空旷的街道上。第一趟早班车咔嗒咔嗒地驶向小城。他俩走进了本恩过去在清晨时经常光顾的小馆子。他以前常在这里要一杯咖啡,燃一支烟。

尤金朝里面望过去,看见一大群老主顾仍然聚集在那里,跟多年前一模一样,就好像梦境里再现一样。麦奎尔、考克、神情倦怠的服务员,还有柜台末端的印刷工哈利·塔格曼。

卢克和尤金走进店里,坐在吧台的跟前。

“各位早,各位早。”卢克声音洪亮地向各位打着招呼。

“你好,卢克。”麦奎尔吼了一声。“你还是那副傻样吗?你还好吗?学上得怎么样了?”他问尤金。他盯着兄弟二人,湿乎乎的香烟粘在他下垂的嘴唇间,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那双惺忪的醉眼倒显得非常友好。

“将军,你最近过得还好吗?这段日子你一直在喝什么呀——是松节油还是光亮漆?”水手也跟他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然后伸出手狠狠地在他腰间的肥肉上拧了一把。麦奎尔被拧得哇地叫了起来。

“是不是已经完了,孩子?”考克医生平静地问。

“是的。”尤金说。

考克医生把嘴里的长雪茄取了出来,露出一排黄牙诡秘地盯着尤金,然后笑了笑。

“现在好受了,是不是,孩子?”

“是的,”尤金回答,“好多了。”

“那就好,尤金老弟,”水手精神焕发地问,“你想吃什么?”

“有什么好吃的?”尤金问,一边盯着那张沾满了油污的菜单,“有没有烤嫩鲸鱼?”

“没有了,”服务员说,“今天做了一些,现在都已经卖完了。”

“那炖公牛肉呢?”卢克问,“你们有没有这道菜?”

“你的牛皮用不着再炖了,孩子,”麦奎尔说,“你的皮已经够老的了。”

小馆子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就像牛的吼声一样。

卢克皱了皱眉头,对着菜单结结巴巴地说:

“马里兰式炸——炸——炸鸡,”他嘴里咕哝着,“马里兰式?”他有点迷惑不解地重复着,“哎呀,多棒的名字?”他说完,往四周看了看,故意做出一副十分欣赏的样子来。

“给我来一份本周的牛排吧,”尤金说,“煎老一点,另外再拿一把斩肉刀和香肠绞肉机来。”

“你要香肠绞肉机干什么,小伙子?”考克医生问。

“我要做一块碎肉馅饼。”尤金回答。

“来两份牛排吧,”卢克说,“再来两杯上等的默克咖啡,要煮得跟母亲的咖啡一样出色。”

他斜眼瞅了尤金一眼,随后哈哈地大笑起来,用手指捅了捅他的肋骨。

“卢克,你们现在驻扎在什么地方?”哈利·塔格曼从一只大咖啡杯上扬起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