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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让我说什么?”考克医生说,“我是什么人,一个会揣测思想的人吗,一个巫师吗?我是你的医生,不是你的神父。我亲历过许许多多人的降生,也见证过许许多多人的辞世,至于他们生前死后会怎么样,我一无所知。”

“我他妈的才不去理会这些东西呢!”本恩说,“我只想知道,人们生后死前到底为了什么。”

“那么你知道得和我一样多,本恩,”考克说,“小伙子,你该找的不是医生,而是先知。”

“人们只有生了病才会来找你,对不对?”本恩问,“他们都想恢复健康,对不对?你会尽你的全力为他们治病,对不对?”

“不,”考克答道,“并非全对。不过我承认人们都希望我能竭尽全力治好他们的病,但是这跟你说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们肯定都觉得这是值得做的事,”本恩说,“要不然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人总要活命啊,不是吗?”考克咧嘴笑着说。

“这就是我要问你的,考克。人为什么一定要活着呢?”

“为什么要活着,”考克说,“为的是每天在一家报馆工作9个小时,睡9个小时的觉,其他6个小时花在洗脸、刮胡子、穿衣服、去小馆店吃宵夜、在药店门口闲荡上,而且偶尔带上一位风流的寡妇上电影院去看弗兰西斯·布什曼的影片。一个人有这些理由难道还不够吗?假如一个人勤奋工作,作风正派,每个星期都能到房产公司存点儿钱,而不是把所有的钱乱花在抽烟、喝可口可乐或者库宾汉姆新衣上,那么总有一天他有可能给自己买上一套小房子住呢。”考克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带着崇敬之意。“他还可能会买一辆汽车,本恩,设想一下,他开着自己的汽车,想到哪儿去就去哪儿,可以把这里所有该死的山头都转个遍。他会生活得很幸福、很幸福。他可以到青年会去锻炼身体,只想正经事。他可以娶一位端庄贤淑的女人为妻,再生上一堆懂事的儿女,所有的孩子都加入浸礼会、卫理公会或者长老会,在州立大学接受经济学、商业法或者美术方面良好的教育。人这一辈子需要做的事可多着呢,本恩。这些事情能让你整天忙得闲不下来。”

“你真是聪明透顶,考克,”本恩皱着眉头说,“你的话真的快把我的大牙笑掉了!”本恩故意伸直了他的驼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究竟行不行?”他局促不安地笑了笑,问道,“你看我这身体当兵行不行?”

“让我瞧瞧。”考克医生慢条斯理地说完后开始给他检查起身体来。“脚嘛,有点儿朝里翻,但是脚板骨还不错。”他紧紧地盯着本恩的那双黄皮鞋说。

“有没有什么问题,考克?”本恩说,“难道要用脚放枪不成?”

“你的牙怎么样,小伙子?”

本恩张开他那薄薄的嘴唇,露出两排洁白坚硬的牙齿。就在这当儿,考克医生冷不防用他烟黄的手指在他的肋骨穴位处快速捅了一下,本恩挺起的胸膛立即瘪了下去,干咳着挤出几声笑来。考克医生则转回写字台,拿起他的雪茄。

“怎么样,考克?”本恩问,“你觉得怎样?”

“得了,小伙子,检查结束了。”考克说。

“喂,究竟怎么样?”本恩有些紧张地问。

“什么怎么样?”

“我的身体行吗?”

“当然没问题。”考克说。他转过身,手里的火柴还在燃烧。“谁说你不行?”

本恩皱着眉头紧盯着他,眼睛里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别再绕圈子了,考克,”他说,“我已经21岁了,这你是知道的。我到底能不能去?”

“你着什么急嘛,”考克说,“战争离结束还早着呢。我们国家有可能很快就要参战了。为什么不再等上一段日子呢?”

“这么说我是不够格了,”本恩说,“我到底有什么问题,考克?”

“什么问题都没有,”考克谨慎地说,“只不过身体瘦了点儿。你是不是有些劳累过度,本恩?你这身瘦骨架上需要多长点肉才行哪,小伙子。别成天坐在小馆子的板凳上一手拿烟,一手端咖啡了,这样是长不胖的。”

“我到底行不行,考克?”

考克那瘦长的骷髅头龇开两排黄牙笑了笑。

“行啊,”他说,“你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本恩。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最行的一个。”

本恩从考克医生那布满血丝、疲惫的眼睛里读出了真正的答案,这时候他自己开始有些害怕了,但是嘴里却讥讽地说:

“多谢你了,考克医生。你真帮了大忙了。我非常感激你给了我这么多的帮助。作为医生,你可以算得上是出色的一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