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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要正派的犹太女人!我想娶我爱的女人!”

“爱,瞎掰!什么字眼儿啊!瞧瞧你现在的模样!他想向她求婚!佐默先生,您看看他的打扮:条纹裤、新西服!整个一个大骗子!”

“对此我无话可说,”我回复道,“我恰巧也穿着一身新西服,而且也是小偷和大骗子穿的那种西服,您还记得您刚才的话吗?”

“我那不过是开玩笑!”

“今天看来是西服日,”我说,“您这漂亮的鞋套是哪儿来的呀,阿诺德先生?”

“您喜欢吗?是去维也纳旅游时带回来的,还是战前的事呢。您别听我哥哥的,我是美国人,没有任何偏见。”

“偏见!”亚历山大·西尔弗气得把摆在一张桌子上的一个瓷牧羊人扔了起来,但最后一刻又把它接住了。

“天哪!”阿诺德不由自主地喊道。“是当年那个迈森瓷人吗?”

“不是,是罗森塔尔[76]制造的,当代的。”老大举起那瓷人说:“没摔坏。”

谈话的气氛突然平和了。阿诺德收回了“犹太法西斯分子”的咒语,代之以“拥护犹太复国运动者”,不久后甚至改为“家庭至上者”。接下来亚历山大在热烈讨论中犯了一个战术性错误,他问我是否也只愿娶犹太女子为妻。“也许吧,”我回复说,“我十六岁时,父亲就提过这一建议,说否则我将一事无成。”

“胡扯!”阿诺德说。

“这是血在发言!”亚历山大喊道。

我笑了。争辩的火焰再次高涨。老大渐渐占了上风,他的强烈态度击败了抒情诗人与梦幻者阿诺德。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阿诺德并未下最后的决心,否则他就不会身着会客时穿的小西服来店里,而是直接去找他那金发——根据老大的说法那头发颜色根本就是染出来的——女神了。他看来也有点儿愿意让别人劝他不要立即去求婚。“你不会有任何损失的,”亚历山大·西尔弗对他许愿道,“你就再考虑考虑吧。”

“要是另有别人介入怎么办?”

“谁?”

“她有许多追求者呢。”

“不会有别人介入的,阿诺德!难道你这三十多年的律师都白当了,此外也白在这店里混了?我们不是千百遍地对顾客说过,另一位顾客喜欢这件东西,早就想买了,而实际上一向都不过是个小计策而已?我的阿诺德!”

“人会越来越老,”阿诺德说,“不会越来越漂亮!而是越来越病病歪歪!”

“那是她!她会老得比你快得多!女人变老的速度要比男人快一倍。来,把你那身耍猴的衣服脱掉!”

“我不脱,”阿诺德出人意料地固执道,“我就穿着它出去。”

老大担心争端再起,就息事宁人地说:“好,我们出去。去哪儿呢?看电影?现在正在上演一部波莱特·戈达德[77]的片子!”

“电影院?”阿诺德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马伦戈外衣,觉得受了轻慢。电影院里黑灯瞎火,谁能看得见他这身行头呢?

“好吧,阿诺德。我们去吃饭,好好吃一顿!吃最高级的!前餐吃碎鸡肝!饭后甜点吃蜜桃冰激凌。随便你想去哪家吃!”

“去沃伊津!”阿诺德不容商量地说。

亚历山大一愣。“豪华饭店!你该不会想跟……?”他下半句咽了下去。

“去沃伊津!”阿诺德重复道。

“好吧。”亚历山大回复道,他转过身以夸张的姿势对我说:“佐默先生,您也一起去吧!何况您已经衣冠楚楚了。您包里装的是什么呀?”

“我的旧西服。”

“把它放在这儿,哪天再来取。”

我对老大佩服得五体投地。阿诺德要去价格不菲的饭店,亚历山大猜也猜得到,他那抒情诗人的弟弟在那儿是不会吃碎鸡肝的,而是一准要吃鹅肝糜。对弟弟的这种找碴,他接招的艺术可谓炉火纯青,他丝毫没有被吓住,而是慷慨应允。我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鹅肝,我觉得在某种意义上必须这样做,否则就对不住阿诺德和这对双胞胎兄弟那棘手的种族纠纷。

十点钟我回到旅馆。“弗拉基米尔,”我说,“今天没法吃匈牙利红烩牛肉汤了!我在一场反向的希特勒种族斗争中当了仲裁员,晚饭在沃伊津吃过了!”

“太棒了!所有的种族斗争都应该在那儿一决胜负!你喝了什么酒?”

“波尔多爱士图尔酒庄1934年的红葡萄酒。”

“服了!这种酒我只听说过。”

“我1939年就喝过。一位法国海关人员给过我半瓶,在他打发我越境去瑞士前。他把酒给了我是因为他太抑郁了,那是九月,‘怪战’[78]开始的第一天晚上。”

莫伊科夫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今天好像是送礼日。早晨刚有人送了匈牙利红烩牛肉汤,今儿晚上七点左右又有人给你送来一个包裹,是一位开劳斯莱斯的司机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