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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你来到了你想来到的地方了。’她说。

“我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我对我们干这件事时的这份悠闲自在,仍然感到很吃惊。我想到那种殷勤,那种问候,那种微笑——这对我来说,已经多少年没有经历过了,而为了受到这种人的待遇,我就非得杀人不可。‘你为什么在哭啊?’我问。‘咱们还不太安全咧。西班牙到处都有盖世太保的暗探。咱们得尽快穿过这个地方才行。’

“我们投宿在一个小村子里。我本来想把汽车在什么地方抛掉,改乘火车前进。可是,后来我决定不这样做。西班牙并不安全,最好的办法还是采取最迅速的旅行方式。从某种无法解释的意义上来说,汽车倒成了一个黑暗的吉祥物:它技术上的完美甚至把我的恐惧都给赶跑了。我需要这辆汽车,这使我忘记了格奥尔格。日子也太久了,他一直是笼罩在我生命头上的一种威胁。现在,他已经死啦,我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我想到了那个笑眯眯,他还活着,说不定他正在四处打电话,试图追寻我们的踪迹。对于凶杀,所有的国家都会引渡凶手。那是自卫——可是这一点,我只能到那个出事的城市去证明。

“第二天深夜,我们到达葡萄牙边境。没什么困难,我在路上就弄到了签证。一到边界,我把海伦留在汽车里,让引擎开动着。万一出什么事情,她可以将汽车径直开到我面前来,我一跳上去,我们就一个劲地冲到葡萄牙一边去。也不会有多少事情落到我们头上来的。这是一个很小的车站,边防警卫在黑暗中还没来得及瞄准和射击,我们就可以溜走了。到了葡萄牙还会发生什么事,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穿着制服的边防警卫站在黑魆魆的风口里,活像戈雅[83]一幅画里的人像。他们行了个军礼,我们把车开到葡萄牙一侧的检查站,他们也一样轻易地让我们通过了。等我们开车起步的时候,有一个警卫从我们后面奔上来,叫嚷着要我们停车。稍稍迟疑了一下,我依从了。如果我继续往前走,那么到了下一个城镇,这辆汽车也很容易被拦住。我停下车来。我们连呼吸都屏住了。那警卫走到我面前。‘你的carnet [84],’他说,‘你把它留在办公桌上。你回来的时候会用到它咧。’

“‘多谢你了。’

“在我背后,那小孩子宽慰地舒了一口长气。有一会儿工夫,我自己也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眼下你到了葡萄牙啦。’我跟那个孩子说。他慢慢地把一双手从他嘴上挪开,第一次朝座位背后靠下去。一路行来,他一直保持向前弯腰低头的姿势。

“一个个村庄飞闪过去。狗在吠叫。一家铁匠铺的火光在晨曦中闪耀,那铁匠正在给一匹白马钉蹄铁。雨已经不下了。我期待着那种渴望已久的释然之感,可是它并没有到来。海伦默默无言地坐在我身边。我想望幸福,可是我却觉得空虚。

“在里斯本,我给马赛的美国领事馆通了个电话。我把格奥尔格出现之前发生的情况告诉了他们。那边接电话的人说,很好,那我是平安到达了。从他那儿,我得到的是这样一句诺言:如果签证被核准,他会把它寄到里斯本的领事馆。

“保护我们那么多时日的汽车,现在必须要抛弃了。‘把它卖了。’海伦说。

“‘我就不能把它推到什么地方的海里去吗?’

“‘那也改变不了什么啊,’她说,‘你需要钱。就把它卖了吧。’

“她说得对。把它卖掉很容易。买主跟我说,他可以支付税金,再把汽车漆成黑色。他是一个商人。我用格奥尔格的名义把汽车卖给了他。一星期之后,我看见它安上了葡萄牙的车照。这种汽车,里斯本有好几辆。只因左边挡泥板上稍稍有一点凹痕,我才把它认出来了。格奥尔格的护照,我把它烧了。”

施瓦茨望了下表。“再没有多少可以讲的了。每个星期,我去一次领事馆。就靠出卖汽车得来的钱,我们在一家旅馆里住了一段时间。我要海伦尽量享受一下舒适的生活。我们找到一位医生,他帮她弄来了镇静剂。我甚至把她带到赌场里去。我为此租了一套无尾晚礼服。海伦仍然穿她那身从巴黎带来的夜礼服。

“我还给她买了一双金色的拖鞋。我把她原有的拖鞋落在马赛了。你知道那家赌场吗?”

“知道,也算是倒霉。昨天夜里,我就在那边。那是一个错误。”

“我要她赌博,”施瓦茨说,“她赢了。她有着一连串不可思议的好运气。她把赌注随意一掷,那个号码就开出来了。

“那最后的几天简直跟现实没有什么关联。我们在别墅时的那段生活似乎又重新开始了。我们俩都有几分演戏的样子,不过我第一次感觉到,她已经完全属于我了,虽然她一小时一小时地从我身边流逝,正在投进那个最残酷的情人的怀抱。但这会儿,她还没有向他投降,可是她已经停止战斗了。有多少个受苦忍痛的黑夜,她哭了。可是接着,又来了那几乎是超凡绝俗的瞬息,甜蜜、悲愁、智慧以及一种没有肉体限制的爱情,达到那样强烈的程度,弄得我动都不敢动了。‘我亲爱的,’有一天夜里她跟我说,说这样的话,她只有这么一次,‘咱们不能一起看到你的应许之地[85]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