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3/4页)

你的脑瓜空空,举止粗野。

我爱慕你。

你也是这爱情的奴隶。

只有你拥有我。

拥有你自己吧,女人,离开我们。你差一点就杀死了这孩子。

不。等一等。你让我太难过了。

除了举止粗野,你一无所有。没有自制力。没有头脑。

你叫喊着这个字眼——头脑,头脑,头脑——叫了一遍又一遍,随后你放声大笑,说我只要活着,只要呼吸,就自愿当个奴隶。

我跪在地上去够你。向你爬。你向后退着,说,离我远点儿。

我震惊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对你而言什么也不是?我在你的世界里不值一提?蓝色湖水里没有我的脸,难道你找到它仅仅是为了将它毁灭?此刻我的内心正在死去。不。不再。永不。羽毛竖起来了,我伸展开四肢。那些爪子抓啊挠啊,直到那把锤子出现在我手里。

雅各布·伐尔克从他的坟墓中爬出来,去视察他那座漂亮的宅邸。

“应该是他。”威拉德说。

“肯定是。”斯卡利回道。

这依旧是整个地区最大的一栋宅邸,为何不在里面度过来生呢?他们第一次觉察到那个影子时,由于确定不了它是否当真是伐尔克,斯卡利觉得他们俩应该靠得更近点儿看。而另一方面,对鬼魂颇有了解的威拉德却警告他切勿去烦扰复活的死者。他们观察了一夜又一夜,直到他们说服自己,除了雅各布·伐尔克,没人会在那里游荡徘徊:之前没人在那儿居住过,之后太太又禁止任何人入内。他们俩即使不解,也都尊重太太的考虑。

多年来,附近那座农场里的所有人亲如一家,穷尽了两个男人关于家的想象。一对心地善良的夫妻(父母)、三个女仆(姐妹,可以说)以及他们——可靠能干的儿子。每个成员都依赖他们,没有人残酷无情,个个都亲切和善。尤其是那位老爷,与他们那几乎不露面的主人不同,他从来不咒骂或威胁他们。甚至会在圣诞节期间送他们几瓶朗姆酒作为礼物,有次他还和威拉德直接从瓶里倒出烈酒共饮。他的死很是让他们伤心,连主人要他们避开那个被水痘包围的地方的命令他们也不管不顾;他们自愿去挖可能是他的寡妇所需要的最后一个——如果不是最终的——坟墓。在倾盆大雨中,他们挖走了五英尺深的泥土,并赶在水漫墓穴之前,慌忙把遗体放了下去。如今,十三天后,死者离开了那里,逃出了自己的坟墓。就像过去他常常在外出几个星期后又重新露面那样。他们并未看到他——他那特有的身形或面容——但他们确确实实看到了那团鬼火。他在接近午夜时分开始闪现,在二楼飘浮一阵儿,消失,然后极其缓慢地从一个窗口移动到另一个窗口。由于伐尔克老爷满足于在他的宅邸中徜徉而不在任何别的地方出现,不会吓唬或惊动任何人,威拉德便觉得,他和斯卡利最好也保持忠诚,帮助太太整修农场;同时还要有所筹划,因为自她病倒以来,一切都荒废了。六月就快到了,还没耕过一垄地呢。她给的那些先令是他们获得的第一笔钱,这将他们的劳动从职责提升到奉献,从怜悯提升到利益。

有好多活要干,因为那几个女人尽管之前一直吃苦耐劳,如今却似乎心不在焉,变得比以往迟钝了。在那个铁匠给太太治完病和那个女孩,佛罗伦斯,回到她所属的这个地方的前后,有一道黑幕降落下来。不过,威拉德说,莉娜仍认真、平静地做着她的分内之事,斯卡利对此却不以为然,他说她正在慢慢沸腾。就像在沸水中抖动了太久、表皮即将裂开的青苹果,需要被迅速转移、冷却,而后再被捣成酱汁。斯卡利知道这一点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多年来,他为偷窥她在河里洗澡浪费了不少时间。可如今他再也不能那样肆无忌惮地看她的臀部、腰肢和那两个糖浆色的乳房了。他最怀念的是他在别处从未见过的事物:毫无遮拦的女性头发,如巫术般黑暗邪恶、充满诱惑又咄咄逼人。看着那湿漉漉的头发时而贴在她背上,时而轻轻摇摆,有着一种无以言表的欢愉。现在,不再有了。无论在哪里都几乎看不到她洗澡了,他确信她就要爆发。

太太也变了。悲痛,威拉德说,以及疾病——这一切造成的影响显而易见。她那曾经用帽子盖都盖不住的一股股黄铜色的头发,如今变得苍白干枯,丝丝缕缕飘浮在鬓角,给她最近那严峻的面容又平添了几分忧郁。从病榻上起来后,她在某种意义上又掌控了一切,但对于那些她以前兴致勃勃地亲历亲为的过于艰苦的工作,她都避而不管了。她什么也不洗,什么也不种,也从不锄草。只做饭、缝补。除此之外,她的时间都被花在阅读《圣经》或招待村里来的一两个客人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