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5页)

实的经历已被遗忘,而那些未曾发生的却好似真的一般存在。因为如果是我诱使了暴雨危机发生,那么我真不觉得自己孤身一人呆在家中,而是感到德尔加蒂娜一直陪伴着我。晚上我感到她就在我身边,我能在卧室中察觉到她呼吸的声音,我能在枕头上体会到她脸上的跳动。我唯一明白的是我们能在短时间内做很多事情。我记得当我站在图书馆小凳子上时,回忆起她穿着花裙子醒着,然后接着书,把它们放到了安全之所。我看到她从房子的这边跑到那边,奋力地对抗着狂风暴雨的袭击,雨水甚至都漫过了她的脚踝。我记得她是怎么帮我准备第二天的早餐,而且这也是第一次。在我擦干地板、整理屋内秩序的同时,她正在摆好饭菜。我永远不会忘记一起吃饭时她那黯然的眼神:“我们相识了,不过你怎么会这么老?”我告诉她实情:“年老不是看年数有多大,而是看他自己感觉有多老!”

从此,她就清晰地刻在我的记忆深处,这样我就可以在思念她的时候拥有她。她眼睛的颜色会随着我心情状态变化而变化:起床时是淡色,笑时成糖浆色,反对时便有火烧般的颜色。适合她年龄和状态的衣服也会随着我脾气的变化而变化:二十岁的恋爱新手,四十岁的沙龙妓女,七十岁的巴比伦女王,一百岁的圣人。我们一起唱着普契尼的爱情二重奏(译注:Puccini,普契尼,意大利著名歌剧作曲家),唱着奥古斯丁-拉拉的博雷罗舞曲(译注:boleros de Agustín Lara,博雷罗上文有所提及。奥古斯丁-拉拉是墨西哥作曲家。),卡洛斯-加德尔的探戈歌曲(译注:tangos de Carlos Gardel,加德尔是探戈歌王,加德尔在阿根廷的地位如同猫王普莱斯利在美国一样。),我们还再次证明了不会唱歌的人甚至想象不到唱歌的乐趣。现在,我知道这不是幻觉,而是在我九十年的生活中第一次爱情,这真是个奇迹。

当屋内一切妥当之后,我就打电话给罗萨-卡瓦尔加斯。老鸨拿起电话就对我喊道:“上帝啊!我还以为你已经被淹死了呢!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第二次与她共度良宵却还是没有上她?你有权利不喜欢,但是你至少应该表现地像个成人。”我刚想跟她解释,但她没有过渡就转了话题:“无论如何我会再给你安排个年纪稍大,更加漂亮的处女。那个女孩的父亲正想用她来换个房子,但是我

们可以和他讲讲价打个折。”我的心冻住了,我害怕地抗议道:“我喜欢德尔加蒂娜,一直都如此,因为没有失败,没有打闹,也没有留下黑色记忆。”说完电话那端沉寂了许久。最终一个屈从的声音,她好像在对自己说话:“好吧!这就是医生口中的老年痴呆症。”

晚上十点钟一个熟识的司机送我到妓院,这位司机从来不问问题,对我来说这真个美德。我带了一个便携式风扇,一幅奥兰多-里维拉的画(Orlando Rivera)——《亲爱的费古丽塔》(el querido Figurita),还带上榔头和钉子用以悬挂它。我在中途下车买了牙刷,牙膏,香皂,花露水,甘草含片。我还想带上一个花瓶,一束黄色玫瑰花,去替换那无用的纸花,但是我没买上,只好从一个私人花园中 偷了个花瓶,采了一簇刚刚长出的秘鲁百合(译注:astromelia,秘鲁百合,亦称印加百合或六出花,是一种相当艳丽的花)。

老鸨指引我先到后街,然后顺着管槽,这样就没人能发现我进入了果园。司机提醒我:“保重,先生!那里面可能会发生命案啊!”我回答道:“如果为了爱情,那死了也值得。”院子漆黑一片,但是生命的光亮从窗户中跃出,嘈杂的音乐不断从六间房子中溢出。我的那间,声音特别大,因为我分辨的出那是佩德罗-巴尔加斯(Pedro Vargas)温暖的嗓音,美洲的男高音,它们夹杂着米格尔-马塔莫罗斯的博雷罗音乐(Miguel Matamoros)。推开门进去时,我气都不敢喘一下,然后发现德尔加蒂娜正躺在床上,和记忆中一模一样:裸着身子,靠心脏侧熟睡着。

我在睡之前整理了梳妆台,用新电扇替换了生锈的旧电扇,然后把画挂在她从床上就能看到的地方。接着我就躺在她身边,一寸寸的检查她。她就是那个在我屋里走过的女孩:凭我在黑暗中的触觉我就能认出那是同一双手,我经常把她那纤细的脚丫与猫脚丫弄混,和我床单上一样的汗味,以及那个戴顶针的手指。难以置信的是:看着她的身体,抚摸着她的肉体,但我觉得这还不如记忆里的真实。

我告诉她:“对面墙上挂有一幅画,是我们都很喜欢人——费古丽塔画的(Figurita),他是妓院中最好的舞者。他非常善良以至于会去同情那些恶魔。他使用坠毁在圣塔-玛尔塔的雪山上(Sierra Nevada de Santa Marta,亦称内华达山)的飞机上取得烧焦的帆布做画布,用船漆做颜料,用他的宠物狗毛做画笔才得如此佳作。画中的女人是他从修道院里拐来的修女,也是他后来的妻子。我就把画放这边了,你醒来第一眼便能瞧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