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4页)

有时候,太太也会朝埃普斯发怒;确实,埃普斯才是最可恨的那个人。但夫妻间的争吵总不会太持久,总会有风平浪静的时候。每当这时候,帕希就害怕得浑身发抖。她常常哭得撕心裂肺的,因为她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每次太太暴怒的时候,埃普斯总是会用同样的一招去安抚她,那就是把帕希狠狠揍一顿。这种夹杂着骄傲、嫉妒、仇恨、贪婪和欲望的争吵无止境地重复着。上帝一定是怜爱帕希,所以才赐予了她这种简单乐观的性格,让她不要绝望,等待风雨平息。

从圣玛丽教区回来之后的那个夏天,我琢磨出了一套捕鱼的方法,其实特别简单,但效果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这样总算能改善一下总是挨饿的困境了。我的这个方法很快就被同伴们学去了,贝夫河畔各处的奴隶都纷纷效仿,这大大地改善了他们的生活,我不禁感到特别自豪。

那年夏天,每周领到的熏肉里生满了蛆,除非已经饿到不行了,否则无法下咽。我们仅靠种植园分发的口粮根本没办法活下去。所以,在食物不够或者熏肉无法下咽的情况下,我们会去沼泽地里猎一些浣熊和负鼠来吃。周围种植园的奴隶都是这样干的。有些种植园的奴隶往往一连好多个月只能靠这种方法勉强吃上点肉。种植园主都不会反对奴隶打猎,毕竟这样能省下熏肉来,而且浣熊本来就要除掉,否则它们会啃坏庄稼。打猎必须在晚上收工之后,通常带着猎狗和棍子,奴隶是不允许使用火器的。

浣熊肉挺可口的,但比不上烤负鼠那么香。负鼠很小,身体是长长的圆柱形,白色的皮毛,鼻子跟猪鼻子形状差不多,尾部像老鼠。它们通常在桉树的树根里刨洞做窝,或者藏身在树上的小洞里。它们行动迟缓但生性狡猾,拿根小树枝轻轻碰它们一下,它们就立刻滚在地上装死;假如猎人信以为真,没先扭断它们脖子就走开去抓捕其他猎物了,那等他回来的时候,负鼠早就逃得不见踪影了。这种小东西就靠装死来蒙蔽敌人。虽然可以靠打猎吃到些肉食,但奴隶们白天已经辛苦劳作了一整天,晚上往往精疲力竭,宁可饿着肚子先躺下休息,也不太乐意跑到沼泽地里去打猎。奴隶主还是会提供一定的食物的,他们不会让奴隶饿到干不动活,这样就失去价值了;但是,奴隶主也不会给太多的食物,吃得太胖也没什么好处。所以,奴隶主会严格控制食物的供应量,尽量使奴隶保持精瘦的状态,这跟赛马场上的马大多精壮但不肥胖是一个道理。雷德河沿岸的棉花地和甘蔗园里随处可见这种体形精瘦的奴隶。

正所谓需求乃发明之母,我不想半夜跑出去打猎,又想找点食物补给一下,就只能动动脑筋了。我住的小屋离河岸不远。我琢磨出了一种捕鱼的方法,构思得差不多了之后,就在星期天付诸实践了。我做了一个捕鱼笼,具体很难说清楚,大致的构造是这样的:

先要做一个木箱子的框架,长宽都在两三英尺左右,高度根据水深调节。框架的三个侧面钉上木板或木条,但不能钉得太靠近,这样水就能在空隙里流动了。在第四个侧面的左右两边框架上各开一个槽,然后插上一扇可以上下拉动的门。框架的底部装的是一块活动板,可以轻松地往上提;这块板的中间钻一个孔,里面插上一根圆木棍或一根手柄,从底板下面绑住,但不能绑紧,要让它一碰就能转动。木棍或手柄的长度可以跟箱子一样,或者比箱子高出一截,然后在整根木棍或手柄上钻许许多多的小孔,里面都插上细棍子,这些细棍子的方向不一,四面八方都有。只要有鱼游过这里,不管是大鱼还是小鱼,都会不可避免地撞到细棍子。这样捕鱼笼就做好了,放进河里固定住就可以了。

这个捕鱼笼的“机关”就在门上:放进水里的时候先把门拉开,然后用个小棍把门支住。小棍的一端卡在门内侧开的小槽里,另一端卡在手柄上开的小槽里,这样能就从活动底板的中间向上支起门。我用玉米面和棉花加上水揉在一起做成了鱼饵,捏成团晾干之后放进笼子的最里面。鱼会游进来吃饵,经过手柄的时候必然会撞到小木棍上,手柄就会转动一点,用来支住门的那根小棍也会从槽里脱落,这样门就掉下来关上,把鱼困在里面。捏住中间的手柄把活动底板往上一提,鱼就能拿出来了。我未必是第一个发明这种捕鱼笼的,但我当时完全是自己构思出来的。贝夫河盛产各种鱼,大多体形硕大、味道鲜美。做好这个捕鱼笼之后,我和同伴们就再也不愁没鱼吃了。这就好像打开了一个宝藏一样——非洲的儿女们在贝夫河畔终日劳作、忍饥挨饿,真是白白浪费了那么丰富的物产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