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4页)

福特到伐木场后,分配我们干伐木堆垛的活儿。那年夏天,我一直都在干这活。

我们通常会在门前的空地上一起过安息日,福特会把所有的奴隶都召集起来,一起阅读和解释经文。他希望能向我们传递善待他人的信念和对上帝的信仰,让我们明白上帝会善待正直虔诚之人。福特坐在门口,男女黑奴都围坐在一边,虔诚地看着这位善良的主人,听他讲述造物主的仁慈和世间万物的由来。四周一片寂静,耳边唯有祷告的声音。

没过多久,山姆开始虔诚地信仰宗教。福特太太送给他一本《圣经》,他总是随身带着,一有空闲就拿出来仔细阅读;只是他不太识字,读起来非常困难,所以我经常读给他听,他一直都非常感谢我。来往伐木场的白人常常能看到山姆虔诚地阅读着《圣经》,他们对此嗤之以鼻,觉得像福特这样允许黑奴阅读《圣经》的人“根本就不配拥有黑鬼”。

福特老爷的善良并没有让他损失什么,实际上,据我自己长期的观察,善待黑奴的主人往往能得到更为丰厚的回报,因为心怀感激的奴隶往往会更加勤勉地干活。我自己就有切身的体会:在给福特老爷干活的时候,我总会超额多干一点,让他觉得特别惊喜,我也会觉得很快乐。后来碰到的那些主人,都是必须用皮鞭才能催着我干活的。

正是由于希望得到福特老爷的赞扬,我后来才给他出了一个主意,给他带来了更多的收益。根据当时的合同,我们加工的木材都是要送到拉穆里河湾去转运的,当时一直采用的是陆运,成本非常高。伐木场坐落于印第安溪的边上,这条小溪与贝夫河相连,很深但是特别窄,最窄的地方不足十二英尺,很多地方一直被飘过来的树干堵着。贝夫河与拉穆里河湾相连。我观察了一阵之后发现,虽然从伐木场到拉穆里河湾转运处的河运距离比陆运距离远了几英里,但如果能从水路走,运输成本会大大降低。

伐木场的工头是个叫亚当·泰德的白人,他曾经在佛罗里达当过兵,后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住了下来。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他时,他特别不屑。不过我跟福特老爷说起这个想法后,他很高兴地让我去试试。

我先把河道里的杂物都清除掉,然后用十二根横木扎了窄窄的筏子。我曾在尚普兰运河跑过运输,虽然已事隔多年,但当时的手艺都还没有忘掉,所以做起来驾轻就熟。我非常希望这事能做成,一方面是希望能得到福特老爷的赞许,另一方面是想证明给亚当·泰德看,我的想法绝不是他所谓的“异想天开”。所以我特别卖力地干活。筏子扎好后,一个人能控制三根横木,我就负责最前面的三根,用杆子撑着顺流而下。我们顺利地驶入了贝夫河,然后最终到达了拉穆里河湾的转运处,用时比我预期的还要短。

木筏抵达拉穆里河湾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福特老爷更是对我大加赞赏。我听到周围的人都在说:福特先生那个叫普莱特的黑奴是“整个松林最聪明的黑奴”——在当地人眼里,我简直就成了印第安溪边的富尔顿。我向亚当·泰德证明了自己,挽回了他曾冷嘲热讽的自尊,也赢得了大家的赞誉,但我并没有因此就得意忘形。从那天开始,我就负责运输木材的工作,一直到合同结束。

印第安溪在壮丽的松林里穿流而过,岸边居住着一个印第安人的部落,如果我没记错,那些人是奇克索人或是奇科皮人的后代。他们住在简陋的小木屋里,每间木屋只有十到十二英尺左右,是用松木搭起来的,顶上盖着树皮。他们主要靠猎食鹿、浣熊和负鼠为生,这些小动物在松林里很常见。有时候,他们会用猎物到贝夫河畔的种植园换点玉米和威士忌。他们通常都穿鹿皮裤和颜色鲜艳的棉布狩猎衫,从下巴到腰部都扣得严严实实的。他们的手腕上、耳朵上和鼻子上都戴着黄铜圈。女人的着装都非常相似。这些印第安人特别钟爱马和狗,他们养了很多的马,都是矮小强壮的品种,族人无论男女骑术都很高超。缰绳、肚带和马鞍都是用动物的皮直接做的,马镫则是用某种木头做的。我曾看到过他们策马飞驰进松林,林里的路特别狭窄弯曲,还要躲避沿途的树木;但是他们一路疾驰、畅通无阻,这样的骑术绝对是文明世界里最高超的马术表演家都望尘莫及的。松林里时常能听到他们四处疾驰的呼喊声,他们会四散开来,再以同样的速度迅速围拢起来。他们聚集的村落也在印第安溪边,名叫“印第安城堡”,不过他们的活动范围一直延伸到萨宾河畔。有时候会有得克萨斯州的部落前来拜访,那可真称得上是“大松林”的盛事了。这个印第安部落的酋长叫卡斯卡拉,二把手是他的女婿,叫约翰·巴尔提兹。我在沿着印第安溪运送木材的时候经常看到他们,后来就跟他们俩还有部落里的很多人熟络了起来。我和山姆经常会在干完活之后去拜访他们。族人全都非常服从酋长,卡斯卡拉的话对他们而言就像法律一样。这些印第安人虽然尚未开化,但他们心地都不坏,而且对自己的生活状态非常满足,对于外面的世界或是贝夫河畔已经开垦的土地都兴趣甚少,他们宁可藏身在浓密的松林里。他们信仰大神、爱喝威士忌,生活简单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