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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瑞斯·索科洛夫的手机铃声“你只能活两次”还没响完第一遍,玻瑞斯就接听了电话。

“什么情况?”

“女孩刚刚从房子的后门出来,现在正往坡这边走。”维沃·唐回答。

玻瑞斯·索科洛夫朝坐在身边的爱沙尼亚人迅速点了一下头,爱沙尼亚人就发动了面包车。

“你确定是他家的女孩不会错吧。”玻瑞斯确认了一遍。

“没错。她头上戴的是一顶红色的帽子,跟以前一样。”维沃·唐回答。

“你看到我们离你够近的时候,就跑过去抓住她。千万别搞砸,我们必须一次成功。”玻瑞斯命令道,然后挂掉了电话。

他搓着冰凉的双手,想把它们搓热。他们必须在瞬间把女孩抓进面包车,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女孩看到的东西也越少越好。不能太用蛮力,不能让女孩受伤,但一两个淤青不碍事。必须要让女孩以为他们是认真的。

他们也确实是认真的,不过和女孩会以为的认真稍稍有些不同而已。

等他们把女孩弄到手以后,他们会把视频传到女孩爸爸的手机里。如果这还不能让那个男人学乖,那就太奇怪了。也许他马上就会后悔,后悔不应该和比自己更厉害的对手玩花样,他会保证以后都好好表现,会同意下一笔生意不再要好处费来作为补偿,会发誓去做一切他们要他去做的事情。

这就够了。

到那时他们会把女孩放走,把车开走,然后换上新的通行证和牌照。对于一次恐吓行动来说这是一笔巨大的投资,但绝对物有所值。玻瑞斯·索科洛夫已经探到了上面的口风,老板答应给他们报销所有的开支,此外还有额外的奖励。他们没有失去内应的本钱,但这位内应更加没有失去他们的本钱。

女孩肯定会跑回家告诉爸爸说坏人绑架了她。爸爸会做出一副震惊的表情,仔细询问每一个细节和嫌疑人的体貌特征,答应替女儿报案,安慰她说一定能抓到坏人。

女孩不需要去警察局说任何话。爸爸的陈述就足够了。爸爸知道这种经历将会对女儿造成什么样的创伤,肯定不愿意让陌生警察用多余的问题去骚扰女儿。

玻瑞斯想象着这个男人将怎样强压怒火,又不能把真相公之于众,就不由得想笑。

这就叫作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卢米决定从培尼基的山坡绕道回家。她想驱散爱丽莎的香水和太多的问号引起的头痛,可她的头痛并没有缓解。因为红色的帽子几乎是用爱丽莎的同款香水里浸泡出来似的,但这种天气如果不戴帽子在户外行走,那么耳朵绝对会在顷刻间被冻僵。

她记得半年前她刚刚搬到坦佩雷来的时候,第一次在培尼基的山坡跑步锻炼的情景。她陶醉在解放了的感觉里,撒开腿沿着长长的山坡往上跑,一直跑上了山顶上的观光塔。到了塔顶,她的双腿直打哆嗦,咖啡厅里新鲜出炉的甜甜圈的香味简直在向她呼喊,好像在告诉她说,她可以忘掉跑步,到白糖直往下掉的甜甜圈和黑黑的咖啡旁边小坐一会儿。卢米没有停留,沿着观光塔旁边下山的小路一直跑啊跑,让她的跑鞋轻松地踩在小路上。疲劳引起的哆嗦消失了,她的双腿开始感到了奔跑的快乐。

小路把她带到了地势高一点的地方,皮海湖[6]突然跃入她的眼帘。八月的太阳挂在远远的低空中,阳光从培尼基纺织厂老旧的红砖厂房后泻下来和蔼地抚摸着湖面。卢米走到小路边的岩石上去看风景,夏末的葱翠和花香草香包围着她。她看着皮海湖,看着雅尔卡岛,还有对岸的城区,在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新的生活即将从此开始,自由也即将从此开始。

可是现在,卢米觉得幸福和自由的感觉都离她很远。她努力不去思考,可是思绪自己却在原地转圈,没有解决的办法,也没有出路。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有一种解决办法是最简单的,也最直接的,那就是去警察局,对警察说出一切。不用在意爱丽莎会不会遇到麻烦,或者说不用管爱丽莎他们一家会不会遇到麻烦,反正这不是她卢米的麻烦。可是爱丽莎那么相信她。卢米知道自己不能辜负爱丽莎的信任。死胡同。

卢米沿着通往观光塔的上山的小路走着。太阳躲进了云层。天色开始暗了,树木那结满了雾淞的枝条伸向不同的方向。长满了树木的山坡像是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图画,可是树木的影子似乎可以隐藏一切童话里最吓人的怪物。从恐惧里生出的怪物会悄悄地溜到行人的背后,把行人拖进雪堆里让他冻死。或者还有更可怕的怪物,能把活人变成不能说话也不能动的冰雕。这个人永远地活着,却又永远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