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巴拉莫(第12/45页)

“是爱杜薇海斯太太打开的。她对我说,这是她唯一的一间空房间。”

“是爱杜薇海斯·地亚达吗?”

“是她。”

“可怜的爱杜薇海斯,她的亡魂大概还在受苦受难呢。”

“本人名叫富尔戈尔·塞达诺,男,现年五十四岁,未婚,职业是管家,我具备起诉的资格。为了产权和我本人的权益,我提出以下申诉,并要求……”

这是他起草的控告托里维奥·阿尔德莱德的起诉书的开头部分。末了他写道:“我控告他侵犯权益。”

“您那一副男子汉的气概谁也对付不了,堂富尔戈尔。我知道您很有能耐,这倒不是因为您有后台,而是您本人能力强。”

官司就这样私下了结了。据说为了庆贺私下达成的协议,两人喝得酩酊大醉。之后,阿尔德莱德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

“有了这样一张协议书,我俩都能摆脱干系了,堂富尔戈尔,因为这张协议书压根儿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骗骗您家老爷罢了,这点您是明白的。总之,有了这玩意儿,您也完成了对您的嘱托,我也摆脱了困境。我原本对您相当害怕,这可能也是人之常情嘛。现在我知道您的想法,回想起来也觉得很好笑。说什么我侵犯了权益,您家老爷这样无知,我真替他害臊。”

他们俩便这样商定了。这时,他们正在爱杜薇海斯的那家小客店里。堂富尔戈尔问她:

“喂,薇海斯,你能将角落里那间房子租给我用吗?”

“这儿的房间您要哪间都行,堂富尔戈尔,您要是愿意,就把所有的房间全租下吧。是您手下的那些人要在这里过夜吗?”

“不,只要一间就行。你就不用为我们操心了,睡觉去吧,把钥匙交给我们就行了。”

“我已经跟您说过,堂富尔戈尔,”托里维奥·阿尔德莱德对他说,“您是个男子汉,办事爽快,这点没有二话,可就是您家老爷那婊子养的儿子,真他妈的老是跟我过不去。”

她一直在回忆着。这是她耳朵听到的最后的几句话。随后,阿尔德莱德便像个胆怯之徒那样号叫起来。“您刚才说我有后台,去你的!”

他用鞭子柄敲了一下佩德罗·巴拉莫家的门,头脑里想起了两星期前第一次敲门时的情景。和上次一样,他等待了好一会儿;和上次一样,这次他也抬头看了看挂在门楣上的蝴蝶结。可是这次他没有跟上次一样自言自语:“得了吧,还把这破玩意儿挂在门上呢。头一个蝴蝶结早就退了色,后面一个好像是用丝绸扎的一样闪闪发亮,其实也不过是一块染了颜色的破布。”上次他等了很久,直到他确信这房子或许已没有人居住了。这次当他要走的时候,佩德罗·巴拉莫的身影出现了。

“进来,富尔戈尔。”

这是他俩第二次见面。第一次富尔戈尔只看了他一眼,因为小佩德罗才呱呱坠地。再就是这一次,几乎可以说是初次见面。他觉得佩德罗·巴拉莫跟自己说话像对平辈人一样。岂有此理!他一面用鞭子抽打着裤腿,一面大踏步地尾随着他。“他很快便会明白我不是个等闲之辈,他会明白这一点的,我正是为此而来。”

“请坐吧,富尔戈尔,这儿我们说话可能更安静点。”

他们走进畜栏里。佩德罗·巴拉莫在一只马槽边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后,等对方开口。

“你干吗不坐呀?”

“我喜欢站着,佩德罗。”

“那就请便吧。不过,请别忘了在我名字前加上一个‘堂’字。”

这年轻人算老几,竟敢用这种口气对自己说话!当年连他老子堂卢卡斯·巴拉莫都不敢这样做。忽然间,这个从来没有在半月庄逗留过,也从来不了解农活,甚至连听也很少听到过的人居然对他讲起话来像对泥腿子一样,这太不像话了!

“那件事办得怎样了?”

他觉得时机已到。“该我露一手了。”他心里想。

“不行哪,什么都没有剩下,我们把最后几头牲口都卖了。”

他开始取出借据来向他报告债务增加了多少。正当他想说我们一共“欠了多少债”的时候,却听到:

“我们欠了谁的债?欠多少债我倒不在乎,要紧的是欠什么人的债。”

他念了一大串债主的名字,最后说:

“没地方弄钱来还债,问题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