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虹(第5/6页)

弓子洗完澡,没有涂脂抹粉,只洒了点化妆水,换上条纹棉裙子和无袖罩衫,清爽轻快地回到和式客厅里。

饭菜已经摆好,三个人正等着弓子。

弓子向昭男打招呼的时候,他似乎被弓子的艳丽惊慑得避开眼睛。

清问:“野营过得愉快吗?”接着,昭男也问了一遍。

弓子开始讲述野营生活,但她时刻提防着不能透露英子接吻的秘密、大西老师的“肠子”梦、昭男长得像爸爸这些事,所以不能畅所欲言。

“台风吹刮平房,一定很有意思,可惜没有看到。”弓子最后说,“我还求老师别回去,可是不行。”

“那个老师是大家崇拜的偶像吗?不是同性恋的对象吧?”清问。

“大西老师才不会成为那种对象呢,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像女人。”

“男性化的女人不是很有魅力吗?”

“没那回事。长得又漂亮又温柔的女人才是女学生崇拜的偶像。”

“就像自己崇拜自己一样……”清语带微讽。

弓子一下子噎住了,看着敬子。敬子没说话。

清又从医学的角度问昭男关于女同性恋的问题。昭男随口敷衍几句,改变话题:“明天要给一个年轻的妇女做剖腹手术。”

他说怀疑患者得的是肠黏连,但又怕可能是妇科病,所以也让妇科大夫到场。

弓子脸色煞白,一听“肠黏连”,就想起“肠子”。

“你怎么啦?对不起,我不该吃饭的时候谈手术。”昭男连忙道歉。

“太可怕了。”弓子盯着昭男,忽然大声说,“大夫,您的领带非常漂亮。”

“弓子,你也知道男人的领带漂亮不漂亮吗?”清感到意外,也看着昭男的领带。昭男的脸唰地通红了。

“知道。”

“哦,你开始注意男人的领带了?”

弓子也两腮红晕。她被清嘲弄,觉得窝心,但仿佛心弦又被什么拨动,脉脉含羞。

敬子更是心神不宁。

昭男今天系着敬子送的领带,立即引起弓子的注意。这大概是弓子第一次评论男人的领带吧。

敬子感到害怕。这与其说是女儿的直觉,不如说是神秘感应的作用。她似乎觉得话里话外带着对自己不贞的严厉谴责。

“挺合适的。”敬子想掩饰自责的心情。

这句话也包含着比男人年长的女人的无奈与郁闷。

但是,昭男既不回答也不看她一眼。敬子心里清楚,昭男也很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但昭男那种只把她视为清的母亲的无动于衷的表情又令她难过。

清平时不爱说话,跟弓子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阴沉着脸,摸不透他脑瓜里究竟想什么,但今晚居然和昭男聊得很高兴。敬子觉得奇怪,心想清也一定有什么难言的心事。

朝子看见了自己给昭男买领带,难道她把这事告诉清和弓子了吗?不会的。朝子不是那种藏不住话的人,更何况她平时跟清和弓子也不怎么说话呀。

敬子对昭男系这条领带来家里做客当然高兴,可一条领带让自己如此思绪万端,与其说犹如少女一样动情兴奋,不如说是因为自己与昭男的恋爱有悖情理,恐于前景暗淡的预感。

昭男和清、弓子坐在一起,仍然是毫不逊色的年轻人,显然与敬子不是同辈人。

他没有流露出暗示自己是敬子情人的任何痕迹,哪怕一个细小的动作、一丝轻微的眼神。

“真不可小看他。”敬子觉得有点气恼。

昭男撇开敬子,与清和弓子兴高采烈地谈天说地,按说是给敬子救场,但她惊愕地发现自己对弓子也怀有嫉妒之心。

敬子无论如何也想在昭男休息的最后一天请他到家里来。

她预感到总有一天,清和弓子要责怪她这次请客吃饭。

敬子迫不及待地想和昭男单独在一起。

当两人单独在一起、敬子委身于昭男的怀抱的时候,她如同从世上所有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幸福无比。过去不复存在,未来不去思考。

但是,无论在自己家里还是昭男的家里,都不可能得到爱的机会。无奈归无奈,有时也怨恨哀叹命运的不济。

四十多岁的女人为寻找与小情人幽会的地点满街奔跑,这还要持续多久?

她偎依在昭男怀里,诉说“相见恨晚,我要是晚生二十年该多好,生错时候了”,可依然无济于事。

敬子有可能把房子卖掉,没出手之前请昭男到家里做客。这是她的愿望。可是昭男来了,不得不采取不冷不热的态度,完全成了清和弓子的客人。

敬子最近工作忙起来,觉得没必要那么匆匆忙忙急着把房子处理掉。在经济萧条时期,居然工作进展顺利,简直不可思议。

但是,新恋情使敬子朝气蓬勃、精力充沛,这不足为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