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色珍珠

朝子从关西演出回来后,一直忙于广播剧,但没有好角色,也出不了名。

下学期开学以后,清和大学同学来往频繁,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暑假里,他好像参加了禁止原子弹氢弹的签名运动,也没告诉敬子。

弓子决定不上大学去工作,法语也就扔在一旁。

她没和敬子商量就做出这个决定,实属罕见。也可以说她成熟了。可是在敬子看来,这反映出弓子孤独的心情。

九月那天晚上,清冒着倾盆大雨送昭男去车站,可是一直到很晚才回来。他们都谈了些什么?敬子心里七上八下。接着第二天,弓子问“妈妈,田部大夫像不像爸爸”,更叫她大吃一惊。

弓子看着敬子惊愕的样子,也显得不好意思。

“我在奥多摩忽然想起来,觉得眼睛……”

“不像。”敬子一口否定。俊三的眼睛呆滞无神、忧郁哀愁,昭男的眼睛炯炯有神、灵活鲜亮。

小山也对朝子说过,俊三“长得像耶稣基督”。不过弓子也可能真的那么认为。

弓子觉得昭男貌似父亲,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她心灵深处潜藏着敬子尚未觉察的对昭男的好感?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敬子像不定时上班的公司职工一样,也每天出门。她精神饱满、心情舒畅。

“今年到秋天才天气正常。”敬子对弓子说。

“而且妈妈也漂亮多了,显得很浪漫。”

“工作也多了。要设计时装表演用的宝石戒指的款式,虽然是人造宝石,可毕竟是第一次,还有订婚戒指的款式设计。”

敬子设计的戒指款式新颖清爽,博得好评。日本设计戒指款式的人还为数不多,敬子开始小有名气。这几十年连自己都不知道有这方面的天资。她想可能是生长在珠宝商家庭里耳濡目染的缘故吧。

人生一度花盛开。难道是新的爱情使一个女人梦想成真、如愿以偿吗?

红珊瑚一字形枝状饰针,以及与之配套的七毫米玉石耳坠、卵形玉石戒面等,敬子设计款式的饰物一摆在草野店橱窗的黑天鹅绒上,订购的立刻纷至沓来。

“别看珊瑚古老、不成形,日本女性自古就对它充满幻想。”敬子对自己发现珊瑚的新鲜感觉很有点自鸣得意。

敬子给自己做了一套紫水晶五瓣花饰针、大切面戒指和摆动的长耳坠,与灰洋装配套。她想,穿金戴银要根据各人的皮肤,有人适合金,有人适合银。金首饰对自己过于花哨,敬子给自己选择了银首饰。

弓子肤如凝脂、白里透红,配上金首饰更加生色增辉。其实她的肌肤比灿灿黄金更华贵艳丽,把黄金的颜色映衬得高雅绚烂。

朝子的婚期已定在十一月。敬子决定把川村暂放在自己手边的那条项链买下来。

虽然敬子工作顺利,但收入有限,支出无数。收入确实比俊三在的时候增加了,可是最近欠服装店和绸缎庄的钱,累计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叫她头疼。

敬子经常去草野珠宝店。女顾客根据各自的喜好挑选珠宝,她们即使满意敬子设计的款式,但对黄金色泽、戒面大小差异等提出各种苛刻的要求。因此,川村希望敬子天天到店里来接待这些女顾客。

敬子临出门时手伸到邮筒里,拿出百货公司的广告、催促交纳固定资产税通知单,还有一张寄给弓子的明信片。

这是百货公司定时制招工考试的通知。

“她还是打算去工作。”弓子大概把履历表寄去了吧,实在令人同情。弓子想工作也不是不可以,但敬子不同意她边上学边打工。这也是出于对她生母京子的一种意气用事。

“可是,也不跟我商量一下……”敬子感到凄凉。她把考试通知单放进手提包里。

敬子在草野珠宝店摆弄宝石的时候,忽然想起别在美根子领口的珍珠饰针。可能因为刚才看弓子的考试通知单时,脑子里闪现过京子的形象。

海贝里镶着一粒珍珠,像水泡一样。这种款式十分普通,首饰店的橱窗里大同小异的东西随处可见。

“可是……”敬子恍然大悟,“那饰针莫不是岛木给她买的……对,一定是。”

俊三是六月死的,而弓子的生日也是六月。

六月的生日石是珍珠。

那时,敬子想给弓子买一只珍珠戒指。

俊三活着的时候,弓子就一直担心家庭开支入不敷出。给她买一只戒指,一定可以让她稍稍宽心。

朝子的婚礼上,弓子的手指上也应该有一只戒指。反正不用现付,于是敬子向川村订购一粒上乘的粉红色珍珠。

“有客人要吗?”

“给我自己做。”

“您戴粉红色的,多怯呀……”

最近,川村对敬子华丽招摇的打扮莫名其妙地略为不满。他心想,女人终究是女人,丈夫一死,就管不住自己了。